「死」這個字，宛若一根冰棱生生扎入白衣少年的心臟，令他四肢動作統統僵住無法動彈。

  他自然不畏懼死，也不覺得一隻妖狐死了有什麼了不得的——可就那一瞬的遲疑，白衣少年停手了。

  他垂眸望著自己沒有一絲傷痕的掌心，垂落下來的袖子碰到了腰間的玉牌。

  過了片刻，紅狐從樹幹上癱軟下來，唇邊蜿蜒出斷不了線的血絲。

  被釘過的地方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整個人如同被抽去所有骨頭、只餘下一堆懶懶散散的皮囊一般。

  「你，該死。」

  清冷的聲音自少年唇里慢慢傾瀉出來，像是華麗的詠嘆調——

  紅狐乾脆軟倒在地上，眼睛眨巴著看那兩隻沒有離開的鸞鳥，道：「但我現在沒死～」

  「連萊國最偉大的國師大人也奈何我不得，看來我真要禍害千年啦～」

  「……」

  白衣國師輕輕扯了下嘴角，最後定定看了她一會，毫不留情轉身離開。

  就這樣把她留在這裡——

  系統：【呼！能在他手中活下來就已經萬事大吉啦！不過我看見有東西在靠近誒。】

  鸞姜：【我像不像個破布娃娃qAq】

  系統：【……像，可你別想要我的同情！】

  鸞姜：【啊，你們系統的同情比其他人的同情貴一點麼？】

  系統：【混蛋！】

  這玩意可以論斤論兩嗎！

  *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紫狐穿著大膽暴露，身上纏繞著的紫紗勉勉強強遮擋住重點部位。她的五官屬於攻擊性美人那一款，稍一挑眉就會讓人覺得被擊中了。

  她先是被附近的血腥氣和濃濃妖氣驚了下，看見傷得不成樣子但還有一條命在的小紅狐狸，她連忙上千把人扶起來。

  「喂，振作一點！」

  紫狐一句廢話不說，乾脆將奄奄一息的紅狐打橫抱起，左右焦急看了看，最後決定送到自己房間去。

  那群狐狸在長久的壓迫中對同類早已喪失了基本情感，她上回聽好幾隻狐狸在那說鸞姜的不是——這回必定不能送到他們眼皮子底下，否則紅狐這最後一口氣就要散了。

  「笨死了，說過那個人不是那麼好靠近的，作死把自己作成這樣，我真是一點也不同情。」

  在路上，紫狐的嘴一刻也沒停過，仗著紅狐在懷中暈了過去，把心裡藏了許久的話說了出來，也不用顧忌懷中狐聽了會不會感傷。

  紫狐嘀嘀咕咕：「不要以為自己是一個怪物的真命天狐好嗎！人家見過多少類型的人啊，剝了多少你這樣的狐狸皮啊！」

  「要我說，得到自由出入的權力就該第一時間跑了……」

  系統：呃，宿主好像是打算跑來著，是它的出現又把她扯回去了。

  懺悔兩秒鐘。

  *

  鸞姜在紫狐餵藥的時候就清醒了，但她偏要裝作傷得好重、提不起湯勺的虛弱模樣，藉機靠在滿是藥草香的紫狐懷中。

  系統：【你是真的過分！】

  鸞姜：【所以寶兒也真的可以考慮兌換一具大姐姐身體呀～瞧瞧人家～】

  系統：【……你忘記剛剛快死的事情了嗎！】

  這傢伙怎麼可以這樣沒有心！

  鸞姜：【是呀，我現在也快死了嘛～】

  紫狐見紅狐懶懶地沒有開口，抿了下唇，不大自然地說：「是那個人把你打傷成這樣的吧？能撿回一條命就……不錯了。」她要很努力才能將尖銳的語氣收回去一兩分，讓彆扭的關心淺淺露出來。

  「那我這幾日可以在紫狐姐姐這裡休息嗎？」

  紅狐吸吸鼻子，有點可憐地往她懷中鑽：「好怕啊，他把我手腳都弄斷了……」

  紫狐忙說：「沒有斷，我檢查過了，可以治好的。」

  默了幾秒，紫狐放下碗勺，板著臉說：「你如果非要留在這裡，我不會攔你，但你不許給我添亂子，不許惹事。」

  「其他妖狐那你不必打招呼，也沒什麼好說的，他們自有他們的盤算。」

  紅狐萬分信賴地望著這個救了自己一命的姐姐，乖巧點頭：「我知道啦！」

  紫狐跟別人關係都不怎麼好，因為她是個異類，無父無母的靈狐，從前弱小時在妖界受了不少欺負——甚至來這裡做奸細，也是被妖暗算。

  原本她應當去人間瀟灑快活再不回妖界的。

  去吃飯的途中，聽見有個小太監在到處找紅狐，還說是去為那隻觸怒國師的白狐求情。

  紫狐也不知道自己心底那點波動是由於紅狐的愚蠢天真還是沒絕情到能看見兩個族人去死，她改變了腳步方向，沿著紅狐留在空氣中的淡淡氣息找了過去。

  幸好她去的及時，也幸好去的人是她。

  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紅狐，紫狐想——或許紅狐是有些小聰明小盤算，讓那個可怕的人對她刮目相看，但她本心純粹得要命，根本不懂人情世故。

  無法扛下妖王重任的紅狐已經拼了命地湊近國師，卻仍是以重傷結尾。

  正如紫狐自己所說，能留下一條命真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紫狐想離開的心情猛地被某些東西擊中，沒那麼濃烈了，她看著懷中又昏睡過去的小紅狐狸，半晌，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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