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洗掉泥沙，那雙傷痕累累的腳也就露了出來。

  鸞姜坐在粗糙的小木凳上，低下腰戳戳沒有流血的傷口——看得戚逐背後直冒寒氣，腿都有些軟，只是硬撐著站在她身邊。

  用冰涼的井水沖洗了雙手，鸞姜站了起來。

  她發現自己跟小師弟一樣高。

  系統：【……他還能長的。】

  鸞姜：【哈哈哈～】

  「因為不想被那些魔人糟蹋，所以自我糟蹋了。」

  她眨眨眼，看著他抿在一起略有些緊繃的唇線，微微一笑：「你要是怕我臉上的傷，我就把這邊的頭髮放下來遮住。」

  說著，她當真分撥了一縷黑髮出來——

  戚逐忙說：「不，不，沒沒有的。」

  對上她的眼，他又極其不好意思地低下腦袋，聲音小小的：「我不怕，你，你不醜。」

  跟她在一起時，他都快忘記自己臉上也有塊『污點』了。

  她看著他的眼神那么正常，不僅沒像那些人一樣驚訝或厭惡，甚至都沒在上面長時間停留，仿佛他的臉就是正常人的臉。

  一開始戚逐厭惡自己的胎記，但他又沒本事修行，祛除不掉。想讓師父幫忙，可師父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他的胎記並未影響他的存在，不該過分在意美醜。

  戚逐就覺得自己又醜陋又小心眼，渾身上下一點好的也找不到了。

  師兄師弟對他如何如何，戚逐也覺得是自己活該——魔族肆虐後，他看見那些貌美的人被抓去各種折磨，戚逐又開始慶幸，原來醜陋也可以是一件好事。

  至少他沒有喪失最後的尊嚴。

  不過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為了不被那些人碰，竟然能親手毀掉自己的容貌，而且有這樣好的心態，時時刻刻都能笑出來。仟千仦哾

  他們不是死了，就是拼了，再就是認命了——所謂忍辱負重。

  戚逐心底有一點點羨慕她。

  「你是凌霄門的師弟嗎？師從誰呢？」她忽然說，「我叫鸞姜，玄靈子門下女弟子。」

  戚逐：「！」

  戚逐後退兩步，拱手作揖：「師姐。」其餘的話就沒有了，他不知道怎麼介紹自己。

  ——您知道大名鼎鼎的玄靈子收了個廢材弟子嗎？就因為一則莫須有的預言？

  戚逐不是質疑師父的話，他不過太清楚自己有多麼廢物，別說抵禦魔族，他連挑水都只能挑半桶。

  師父或許是善意的謊言，純粹看他可憐吧，他不能將師父想壞了。

  小師姐歪著腦袋問他：「你為什麼總是不敢看我？」

  「……我，我丑。」

  說完，他再度自卑地把脖子縮了縮，不想讓她看見自己。

  結果那人卻輕笑著，還帶著兩滴水珠的冰手伸過來撓撓他的下巴，把他涼得一哆嗦。

  她笑：「哪裡丑了？來，給師姐看看～」

  「……」

  小師弟咬了下唇。

  *

  小木屋只有一個房間、一張床，小師弟表示很希望她能留下來，自己睡地板也沒關係。

  看著小師弟純粹的眼眸，再看看屋子裡簡陋的擺設——

  鸞姜直接當著小師弟的面變出了被褥、茶杯，最後更加離譜，連桌子椅子床都開始往外掏。

  而小師弟也就一開始小小聲驚呼了一下，他還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太『沒見過世面』，後面沒發出聲音了，但眼睛一眨一眨，有點可愛。

  「送給你，當作你收留我的報酬～」

  「我、我我其實也沒，沒幫上……」

  「好了，」鸞姜微笑著打斷他，「咱們不說話啊。」

  戚逐不明所以，但乖乖點頭，真的一句話沒多說了。

  系統：【……不說話看起來像個冰美人對吧？】

  開口就顯得有點稚嫩，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冷氣瞬間散得一點不剩。

  鸞姜：【最近好這口嘛～】

  在戚逐的木屋子裡呆了幾天，她發現這小師弟還真是單純且無害。

  她說什麼他都認真聽了信了，連很明顯的謊言他也從不懷疑，一本正經地問細節——

  系統：【你心裡沒有負罪感咩！】

  鸞姜摸了摸良心，回：【有的。】

  系統：【……】你的良心也開始撒謊了嗎？

  系統：【你上次問我天靈根的事，你想給他買個靈根？】

  在木屋呆的第二天，系統就刷新了任務，確定戚逐是任務目標。

  它不由得佩服起宿主的第六感來——

  鸞姜：【嗯吶～～】

  氪金商店的靈根可以直接用在目標身上，購買的等級越高，花費的錢也就越多。

  依照鸞姜的個性，當然會給目標安排最好的那個啦。

  她現在每天會從氪金商店裡買一些日用品，已經將小木屋裝飾得很華麗了，該有的都有，不該有的也有——名家字畫也掛在牆上。

  這裡很偏僻，魔人們基本不往這邊走，小日子竟然也過得不錯。

  *

  兌換靈根那日，天氣很不錯。

  系統說融入靈根需要一個時辰，這一個時辰之內他的身體不能移動，需要人保護。

  鸞姜側趴在桌子上望著床上被她弄暈的小師弟——想弄暈小師弟太簡單了，她就端了杯還在冒氣泡的水給小師弟，小師弟眼也不眨喝掉了。

  鸞姜：【我只是個廢材呀～有嫌疑人過來記得響鈴哦。】

  系統：【檢測到魔王出現在附近。】

  鸞姜：【呀！】

  鸞姜揉揉自己的小臉蛋子坐起來，從另一個方向的木窗看過去——

  果然看見有一大團黑氣像噴泉一樣一下一下往上噴涌。

  *

  「你不裝瘋賣傻了？」

  新生魔王很年輕，容貌被掩蓋在濃厚的妝容之下，只看得見那雙眼睛紫到發黑。

  鸞姜：【提問！他的嘴巴是紫色的，還是塗了紫色的唇彩？】

  系統：【……前者。】魔王為什麼會塗抹唇彩啊啊啊！！能不能不要給系統一些奇怪的想像畫面啊！

  一襲白衣的女子仍是沒穿鞋，但她頭髮不再如那天一般亂糟糟，編成了一股麻花，垂落在胸前。

  那張臉上有一雙格外奪目的眼，顧盼生輝、明艷嬌人，纖細腰肢撐起極其優美流暢的身體線條，一舉一動都是風景。

  她的鼻、唇小巧精緻，紅的紅、粉的粉，世間最美的顏色都凝聚至此。

  聽著魔王半是質問半是嘲諷的話，她聳聳肩，有些無所謂的樣子：「我這點雕蟲小技就不在魔王大人面前獻醜了～」

  「……」魔王眯了下眼，銷魂的眼線十分眨眼，「你想出去？」

  「我還是別出去了吧，」她笑著，「怕我忍不住就往您身上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