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精美講究的花園中，穿著奶白色小裙子的女孩小心翼翼提著蕾絲邊裙擺，踩著有淡粉色蝴蝶結的小皮鞋，慢慢朝長椅上的金髮少年走去——

  她眨著漂亮的眼睛，手緩緩伸出來，落在他肩膀的上方。

  只等拍下，嚇他一跳。

  「哎呀！」

  誰知頃刻間，那小手就被另一隻稍稍大些的白嫩給握住，輕輕一拉，小公主整個人栽倒在金髮少年的懷中。

  ——噴泉迸射出的水花在陽光下散出五顏六色的光澤，翠色草坪上開著朵朵形狀可愛的小花。

  不遠處的玻璃花房裡養育著稀有花種，艷麗到不捨得搬到外面遭受一丁點輕風。

  腰被抱住的她對上金髮少年淺淡的紅眸，鸞姜癟了下嘴，推拒著從他懷裡坐起來，老大不高興地揉著自己的手。

  「……弄疼了？」

  金髮少年抿著唇，眼底溢出幾分焦急，慌亂著要拿過她的手看。

  「沒疼，哼。」

  小公主坐在他坐過的地方，裙擺鋪在椅子上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從厚重裙擺中露出來的小腿又細又白，穿著同衣領顏色一致的奶白色短襪。

  粉色皮鞋上沾染了一點點灰塵，斯溫伯恩咽咽口水，忍不住彎下腰用自己的袖口替她擦拭。

  「……幹嘛啦！」

  小公主瞪圓了眼睛，卻是慢了一步，仍是讓他的袖子蹭上了灰。

  她抓著他的手丟到一邊去，生氣道：「你！說，說過多少次不能用袖子擦我的鞋子，你，你怎麼不聽話！」

  斯溫伯恩溫順地就著那一點力道退到一邊，看著小公主眼中的水光，心裡空落落得很——他又做錯事讓她不開心了。

  「笨死了。」

  她的唇咬了又松，沒好氣地從要椅子上蹦下來。

  ——沒辦法，小公主的身高太矮了。

  斯溫伯恩連忙上前一步：「我，我抱……」

  他的動作很快，幾乎是瞬間就抱住小公主的腰，再將她輕輕放在地上。

  小公主憋著氣走了幾步，那金髮少年也亦步亦趨跟在後面，時不時擔憂地望向她垂落在身側的手。

  「姜姜，你的手再讓我看看好嗎？」

  斯溫伯恩終究是放心不下，他快步走到她的身側，溫聲哀求著：「不要留下印子……」

  「留下印子你就不跟我玩了嗎？」

  鸞姜故意將手背在身後，就是不讓他看，仰著小臉直視著他的眼。

  「不，不是。」

  斯溫伯恩半蹲下來，虛虛抱住她。

  血色的眸中含著陽光也融化不了的冰冷，望向小公主時卻自發融化，餘下一片淺淺柔水。

  他鄭重地說：「我不會不理姜姜的。」

  「……」

  鸞姜狐疑地盯了他一會，無所謂地『哦』了一聲，這次乖乖把手伸了出去。

  斯溫伯恩如獲至寶般捧在手心反覆查看，發現沒事後便輕輕鬆了一口氣——他也沒說氣惱小公主逗自己，早已習慣了她的性子。

  「我看廚房裡今天又抱了滿滿一桶蝦回去，你幫我剝殼。」

  「好。」斯溫伯恩動作溫柔地將小公主的頭髮理順，指尖眷戀地在她肩上逗留。

  最終實在是沒什麼地方可以藉口弄順了後，他悵然若失地放下手。

  ——然後被小公主握住。

  她完全沒察覺到斯溫伯恩的心情，拽著他往城堡里跑：「你得親自跟母后說不是我不想學剝殼，是你非要幫我剝！」

  「……」

  「好。」

  *

  斯溫伯恩是公主一個月前從城堡外撿回來的。

  當時他渾身上下髒兮兮，只有一雙血色的眸子亮得驚人。

  王后本就因為公主的異瞳對旁人的眸色敏感了些，一見到同樣的血色，還是一雙——她愣了一下。

  小公主卻是直接纏著她要從馬車上下去，把那個小哥哥帶回家。

  在外人看來很有攻擊力的血眸少年，卻意外乖巧地被可可愛愛毫無殺傷力的小公主牽回了城堡。

  他比公主高很多，被她牽著的時候不得不低著腰——以一種比較難受的姿勢走著。

  但斯溫伯恩什麼也顧不了了，他的眼睛直勾勾盯著眼前蹦蹦跳跳的小殿下，一時連話也說不出來。

  ——他找了很久，沉睡了很久，後來發現不過是過了幾年而已，連一百年都沒有。

  本來時間沒有這樣難熬的。

  *

  任誰也不會想到，那個靠在城門口看似孑然一身的少年實則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神。

  他從屬於自己的神殿中出來，流浪了很多地方，最終被某種召喚帶來了這裡。

  來到大而華麗的城堡，斯溫伯恩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也沒什麼波動。

  斯溫伯恩成天跟著公主，她到處瘋跑瘋跳他就跟在她身邊護著她，連公主一時興起讓他與騎士決鬥他也不怕——甚至還贏了。

  城堡里的人都有些怕這個陌生男孩，儘管他生了一副堪比天使的美麗容顏。

  上回與斯溫伯恩決鬥的騎士是有希望競爭騎士長的優秀騎士，本來是小公主故意要看斯溫伯恩出醜，誰知道反過來了。

  斯溫伯恩也因此在騎士團中名聲大噪——反正下次小公主再想捉弄他與騎士決鬥，是沒有騎士會主動站出來了。

  在小公主休息或是去上課的時候，斯溫伯恩總是一個人站在小公主的房門口望著遠處。

  誰過來跟他搭話都不怎麼理會，像是殿下一走，他的魂魄也跟著走了，所以剩下個空殼不會說話。

  王后自然也察覺到斯溫伯恩對小公主的不正常情感，她曾叫斯溫伯恩過來訓話——訓到最後，這年紀輕輕的小孩子竟然連表情也不變一下，依舊我行我素。

  王后下了狠心要將他與小公主分開，這金髮少年卻是抬起頭，一字一頓『爬我也會爬回她的身邊』。

  那眼中的戾氣與瘋狂偏執狠狠嚇了王后一跳。

  本來麼，與國王商量著無論如何也要把危險的斯溫伯恩送走——結果他們無數次看見斯溫伯恩在寶貝女兒面前任她欺負，乖巧得不像話。

  小公主的性子他們都知道，還一度擔心以後找不到能像他們這樣縱容她的丈夫。

  國王憨笑著拍拍自己的大肚腩，攔著不甘願的王后離開女兒與斯溫伯恩玩耍的花園，笑眯眯道：「再等幾年看看，要是咱們的好寶貝不想跟斯溫伯恩結婚，再把斯溫伯恩送走也不遲呀。」

  「……你說什麼啊，斯溫伯恩他……」他什麼都沒有！憑什麼娶他們的寶貝？！

  國王『哎』了一聲，他不贊同說：「你忘記上次老騎士長說的話了嗎？斯溫伯恩是個當騎士的好料子……他就是不願意離開咱們女兒而已，他本身還是很優秀的。」

  「……這種男人很沒用啊。」王后嘟囔著。

  國王看得很開：「什麼男人，他現在年紀小，而且能陪著咱們女兒玩，那就讓他玩去。等年紀大一些再讓他去賺些功名回來，不也挺好的嗎？」

  「……」王后越聽越不對勁，她瞪著一臉無辜的國王：「你怎麼可以這樣就把女兒的半輩子交到他手上！你，你還喜不喜歡溫妮莎了！」

  溫妮莎是鸞姜的名字，不過鸞姜一般都讓斯溫伯恩喊自己姜姜。

  「哎呀哎呀我錯啦，咱們有話回去說……」

  國王就這麼連哄帶勸拉著王后離開了。

  那邊看似毫無覺察的斯溫伯恩目光曾輕輕往這邊撇了一眼，又若無其事對著小公主軟乎乎的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