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炸了宮殿這種事用這麼軟這麼可愛的語氣說出來，全世界怕是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淺灰色的眸子在她臉上落定片刻，親王一句話沒說，轉身飄走了。

  看方向，是他以前的城堡。

  系統：【我猜他也覺得精靈王很可憐。】

  鸞姜：【我也覺……】

  系統：【閉嘴！！】

  鸞姜：【好嘛ovo】

  女伯爵轉身扶住了搖搖欲墜的精靈美人。

  「別用傳送門了，」她說，「我送你回去吧。」

  「……」精靈王冷冷撇了她一眼，用力甩開她的手，像是迫不及待遠離某種髒東西。

  然後權杖剛剛抬起，還沒來得及畫出傳送門——他的身體就直直往下墜。

  女伯爵聳聳肩，單邊翅膀揚起，俯衝下去在他即將落地毀容時抱住了他。

  靠在樹幹上休息的費爾特上一刻才被女伯爵從廢墟中挖出來，他還來不及高興女伯爵從昏睡中甦醒，就看見她又用這麼危險的姿勢去去接一個比她重很多的成年精靈——

  他差點連腦子都停轉了。

  若是不小心弄斷了手怎麼辦？或是被精靈身上的光明能量再度灼傷怎麼辦？！

  怎麼可以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費爾特眼中有東西燃起來了，並燒盡了其他情緒。

  *

  因為精靈王昏迷過去了，女伯爵本想直接把他公主抱回螢光森林——

  轉念一想啊，那些精靈看見自己的王受傷，又看見她一個血族這樣的姿勢帶著王回來，怕是會舉全族之力對她進行瘋狂圍追堵截。

  系統驚訝道：【哇，宿主的字典里竟然有怕死兩個字咩！】

  鸞姜配合它的語氣回答：【剛加的～】

  系統哼了聲：【你不能因為原身的身體不正常你就跟著不正常！傷害自己這件事若是上了癮……】

  它沒說完，剩下的等笨蛋宿主細細品味吧！

  於是鸞姜飛到路途的一半又轉了個彎，將精靈王帶回了親王的城堡。

  系統：【……】你真的不是故意要他命嗎嗎嗎！

  鸞姜：【放心吧～親王既然放過了他，就不會再傷害他～】

  果不其然，親王有為鸞姜準備房間，並且讓骷髏僕人帶著鸞姜過去——不得不說，親王的僕人看起來就像反派。

  又是鬼又是妖怪又是骷髏架子，開個派對都找不到一個正常人。

  對女伯爵公主抱精靈王這種行為，親王只是給了兩個眼神。

  第一個眼神大概是漫不經心掃到的。

  第二個眼神大概是：嗯？很怪，再看一眼。

  *

  鸞姜是這樣覺得的。

  ——精靈王的面容從某個角度看來有些雌雄莫辨，他身上的布料又名貴又柔軟，身軀也不是壯碩的類型，被這麼抱在懷中確實別有一番風味。

  把精靈王安放在自己的棺材中後，鸞姜托著臉看了他半天。

  系統：【你想給他療傷的話就必須去一趟螢光森林，那裡有治療精靈的藥草。】

  鸞姜：【你的氪金商店沒有嘛？】

  系統：【有。】

  鸞姜：【直接兌換吧～】

  系統：【我以為你會更願意去螢光森林裡搞事情呢！】

  把能兌換的玩意都兌換了，鸞姜點兵點將挑了兩個餵給精靈王，又把其餘的東西擺在他身邊，這樣他醒了可以隨便拿著吃。

  系統：【……】宿主的腦迴路真絕了！

  鸞姜：【我可愛的小寵物怎麼樣啦～】

  系統放了一段視頻。

  *

  斯溫伯恩被留在教堂時已經是個半血族了，只需要夜晚的月光一照，他就會變成純血族，雖然勉強算個中高級？

  但他不太會運用血族的能力，也太過相信會偽裝的主教。

  他差點死在了豬棚里。

  主教的所作所為讓鸞姜看見了一個人的底線能有多無恥，一邊哄著斯溫伯恩割下自己的皮肉供他研究，一邊讓斯溫伯恩餓了就喝豬的血，一邊又長篇大論洗腦斯溫伯恩。

  傷痕累累又被騙多次的斯溫伯恩不出半個月就已經染上了各種病，甚至變得狂躁、抑鬱，幾乎不能自控。

  血族的不死能力又讓他在沒受到生命傷害時不能死掉，痛苦的斯溫伯恩哪怕再度弄斷了自己的尖牙想喝血——也會在失去理智時撕碎動物的身體喝個暢快。

  他的身體被糟蹋得沒有一絲反抗能力，更何況主教在豬棚附近灑滿了聖水。

  斯溫伯恩跑不了，死不了，只能等著精神徹底崩潰那天——或許才算解脫。

  他期待過君憐的到來，可君憐不是沒來過。

  那一次是為了哄騙他的心臟，他給了，然後君憐走了，再也沒來了。

  他後悔不該給的，也許她還會來第二次……一旦有這個念頭，斯溫伯恩立馬用手指不斷戳著空蕩蕩的胸膛，將那傷口撕裂開。

  *

  系統：【他們要他的心臟研究，想看看除了銀器以外有沒有殺傷力更強的武器能夠殺死血族。】

  血族的心臟不會跳動，但用銀十字架戳進去，仍能讓他們永遠沉睡。

  死亡對血族來說不是終點，是某一個隨時可能被喚醒的起點。

  鸞姜：【猜到了～】

  系統：【斯溫伯恩大概恨上了所有人……你就不怕他變成原劇情里那樣，誰都要殺？】

  鸞姜：【誰都要殺的前提是他打得過我ovo】

  系統：【希望在他晉升後你還能笑眯眯說出這句話！】

  斯溫伯恩以前只是個有吃有穿就能滿足的小男孩，他活得不夠光鮮亮麗，卻很知足陽光。他喜歡世界，感恩世界，喜歡身邊的所有人，哪怕那些人對他不好。

  現在的斯溫伯恩一寸寸被激化，看見了太多遭遇了太多，從崩潰到麻木再到崩潰——

  每每輾轉在死亡線邊沿，卻又被惡毒的手狠狠拉了回來繼續折磨。

  ——這樣的斯溫伯恩，很有可能比原劇情走得更遠、能力更強。

  系統不相信鸞姜不清楚這一點，可她仍然這麼做了。

  這讓它不由得懷疑。

  上個位面親手殺了目標的宿主，是否這個位面想被目標親手殺死？

  *

  今晚的月亮是圓的。

  斯溫伯恩剛剛失去了理智，食用了很多動物的血。

  他懶得收拾自己，乾脆倒在血肉模糊的一團中，讓自己髒得更徹底。

  偶爾會摸上空蕩蕩的胸膛，那裡什麼都沒有，有點不適應——

  金色的頭髮被一層一層血污染成了深灰色，髒兮兮的，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當漂亮的皮鞋踩在連草地都泛著惡臭味的土地上時，女伯爵唇邊的笑容依舊不變。

  她輕快地拍了拍手掌，那被澆過聖水的泥土掙扎著從大地上掙脫出來，漂浮到空中。

  然後落在一個角落裡堆成小山。

  那些被圈養習慣了的豬看見柵欄憑空消失它們也不跑，還把大大肥肥的腦袋蹭到飼料框裡狂吃狂吃。

  斯溫伯恩沒有睜眼，他像是死了一樣爛在泥里。

  「小可憐喏～」

  女伯爵輕輕踩過那片狼藉走進豬圈，她蹲下來，絲毫不顧裙擺染上了動物屍體的肉泥。

  「親愛的斯溫伯恩，跟我回家好嗎？」

  她白皙的手一伸出來，就有種跟周圍格格不入的完美——被月光輕輕照耀，更是透出一種柔和的光。

  「我會洗乾淨你身上的泥和髒兮兮的血，讓你繼續穿上漂亮的衣服。」

  女伯爵拿出從氪金商店裡兌換來的套娃不倒翁，這次換成了胖胖的吸血鬼玩偶造型。

  她拿到斯溫伯恩眼前晃了晃，語調輕快：「這一切都是場噩夢呀，夢醒了，就該——」

  *

  眼前一花。

  女伯爵被逼到絕境的脆弱吸血鬼摁到了髒兮兮的地上。

  ——懷中的金髮男孩渾身顫抖著，他的尖牙不受控冒出。

  他恨極了成為血族的自己，又恨極了以前作為人類的自己，他不想活，又不得不活，他想死，可又死不了。

  是眼前這個人，都是她！！

  這一切的悲劇，都是她造成！！

  ——斯溫伯恩很想這樣想。

  可他知道主教從一開始收養自己就是不懷好意，君憐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自己成為朋友，教會那些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自己活多久。

  他明白錯的不是女伯爵，不是自己。

  甚至他不能恨她，她幾乎事事按照他的要求去辦了，還為此折損了一隻翅膀。

  「嗚……」

  痛到極致，大概是說不出什麼話的。

  身上的小可憐嘴裡不住發出嗚咽的聲音，這是他被關到這裡第一次哭。

  鸞姜眼眸微動。

  染上肉泥的手臂在地上動了動，她慢慢抬起，將微涼的掌心摸上了金髮男孩的頭。

  「好了哦，不哭了哦～說了回家給你很多玩具嘛，不傷心了哦～」

  「只是我的城堡被精靈王那個傢伙炸了——好吧，是我炸了他的宮殿在先，但人家也沒炸光嘛。」

  女伯爵不知是不想讓他沉浸在悲傷情緒中，還是單純連他的悲傷情緒都感知不到。

  她望著圓圓的月亮，勾著唇角說：「所以我暫時借住了親王殿下的城堡～偷偷告訴你，我最近都不打算離開哦。」

  「能在那裡白吃白喝，是值得載入史冊的高興事啊……」

  *

  最終，女伯爵抱著被她那番睡前故事講到睡著的金髮男孩回到了城堡。

  她可以用魔法讓他身上瞬間乾淨，但她沒有這樣做。

  她甚至不怕麻煩變出了熱水放到浴缸中，把他衣服扒了——這是很純潔的。

  「享受自己一點一點變乾淨的過程吧，」女伯爵眨眨眼睛，低下頭在他眉心落下一吻，「畢竟以後都不會髒了呢。」

  等到高等血族的氣息消失在浴室里，金髮男孩才睜開了眼。

  他的手指撥弄了幾下熱水，還是忍不住摸上了被那人碰過的眉心。

  好像還殘留著一點涼涼的溫度。

  *

  精靈王第二天就神不知鬼不覺消失了，帶著那些擺在他身邊的藥草。

  系統：【估計人家醒來看見這麼多綠色東西擺在身邊也挺無語的。】

  鸞姜：【但他仍然接受了我的好意～下次出現不用擔心互相傷害啦，真棒～】

  系統：【……】對方丟了個狗頭並拒絕與你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