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她的另一個陷阱,可他抗拒不了能見到那人的誘惑。
*梅希亞王國*
*鬧市*
一踏入這裡,隨處可以聽見吵吵嚷嚷的聲音,各種麵包蛋糕新鮮出爐的奶香味擠滿了所有街道,偶爾還能嗅到馬糞的臭味。
新舊房屋堆積到一起,穿著各色裙子的婦人像一朵朵盛開的花在人群中走來走去,偶爾能看見那麼一兩個面目精緻漂亮的少女,又在眨眼間隨人流遠走了。
這裡的建築大多是尖頂,牆面都被刷得很白,很多窗台上都放滿了盆栽,橫七豎八扯著的晾衣繩上有的掛著床單、有的掛著襯衣,還有的夾了兩個帽子。
在五顏六色的服飾中,穿著黑衣的兩個小個子顯得那樣不起眼。
一陣風吹過,吹得那兜帽往後挪了挪,露出一縷明晃晃的金色。
那人很快伸手將兜帽戴了回去,亦步亦趨跟著前面的少女——他很不想跟女伯爵開口講話,可是他咬唇許久,還是板著臉問:「……不是說去教堂?」
往前走,離教堂根本是兩個相反的方向!
說好去教堂見、見那個人的。
「……」
女伯爵輕輕回過頭。
身處人群的斯溫伯恩渾身不自在,連手也不知道怎麼擺,只是攥緊她的一小片衣角,輕輕發著抖。
他明明怨恨極了女伯爵,在城堡中是一眼不肯多看她的——但在外面,在一個他更恐懼的場景中,他能依靠的卻只有眼前這隻該死的吸血鬼。
他緊緊縮著肩膀,讓那本就小小的、單薄的身體越發單薄。
像是生怕被別人多看見身體的某個部分,再溫暖再燦爛的陽光也照不進他早就生鏽了的、滿是陰暗的心中。
鸞姜:【看這可憐的小傢伙,長這麼大都沒逛過街~】
系統:【……他後期一點也不可憐!】
鸞姜不喜歡這句話,她在想像中戳戳系統的腦袋瓜:【不能把以後的罪行強加到現在的他頭上,現在的他就是一個很可憐的小傢伙。】
系統:【我不懂,我只知道無論宿主對他多麼好,他也會殺了宿主,所以這些好根本沒必要。】
就跟那個被丟到古堡角落的不倒翁一樣。
斯溫伯恩內心的仇恨會一天比一天多,只要逮到一絲機會,就會立刻要了宿主的命。
他是反派,他有這個能力。
鸞姜在心中微微嘆了口氣——好吧,她對孩子總是很寬容的~
女伯爵眨眨眼,停下了腳步。
跟在身後的小影子也不得不停了下來——他以為女伯爵是要轉頭去教堂了,雖然這種女伯爵會聽他話的想法很可笑。
可斯溫伯恩仍是小心翼翼期待了一會會,女伯爵沒有動。
他終於忍不住小幅度的抬起頭。
霎時,金色的陽光鋪了他一臉,他的臉上有暖意混著淡淡刺痛——
斯溫伯恩馬上拉緊了兜帽,大大喘著氣。
*
鸞姜是故意退開身體讓陽光照過來的,這點程度的陽光還無法傷到斯溫伯恩,她很清楚。
她只是想讓這一身都是金色的小傢伙嘗嘗溫暖的味道。
\"你……\"
「溫暖嗎?」
在這時,趁著斯溫伯恩心中驚慌失措,女伯爵不顧斯溫伯恩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掙扎,用力握住他的手。
還是用十指相扣的姿勢,這樣他掙脫不了,也沒辦法逃開。
「溫暖吧。」
女伯爵喃喃自語:「誰說血族不敢接近光明?我以後偏要死在最接近光明神的精靈森林中。」
「……」斯溫伯恩閉緊了嘴。
這隻吸血鬼是有些不正常的,他早就知道,她似乎總在渴求死亡。
女伯爵一把拽過小小的斯溫伯恩,讓他與自己並肩而行。
垂下來的寬大袖擺遮住了兩人握到一起的手,也遮住了會帶來些許刺痛的陽光。
她的語調極其慵懶輕慢,像是一個小女孩在像模像樣對著童話書講故事:「看吶斯溫伯恩,當你以血族的身份來到繁華又可悲的人類世界,你會慶幸自己脫離了忙忙碌碌又一事無成的他們。」
「一整天都在做些沒有意義且低俗的事情,為了一口麵包奉獻出寶貴的時間。」
「你不知道你的金色眼珠有多麼漂亮,我很想很想把它們挖出來——不,不是。」
女伯爵說到興處有些止不住了,甚至語調也跟著亢奮,但她很快反應過來,並優雅地道歉:「嚇到你了?抱歉我的金髮小可愛,我暫時不會那麼做。」
「我也親手把我的眼珠子挖出來過,那種滋味……嗯,還不如脫光了站在陽光下享受溫暖。」
女伯爵遺憾地說:「你不必害怕接觸陽光,它們可以是敵人,可以是朋友——是血族的敵人,是教會的朋友。但對於高級血族來說,它們也是能享受的一部分。」
說到最後,女伯爵用一種溫柔繾綣的聲音說:「我太喜歡你了斯溫伯恩,你簡直是上帝遺落在凡間的天使。」
「……被血族同化的天使?」
斯溫伯恩沙啞著嗓子,聽不出情緒。
女伯爵歪著腦袋:「天使是不會被同化的,哪怕擁有黑色的翅膀,他的眼睛也能倒映出最美的彩虹。」
「只有從心底就自甘墮落的人,才看不見美好的風景——你知道我在說誰嗎?」
女伯爵不在乎自己的兜帽被風垂落,她那張過分漂亮的小臉一下子露在外面。
幾個正在搬貨的小伙子即刻停下手中的動作,衝著她吹口哨、拋媚眼。
當女伯爵抿著唇對他們羞澀一笑,那幾個栗色棕色灰色頭髮小伙子眼睛都看直了。
若非老闆從店裡怒氣沖衝出來揪著他們的耳朵大罵,只怕幾個小伙子會小跑著上來要她的名字。
「……」
斯溫伯恩呆呆看著那張在陽光下也風采依舊的臉,看她一點也不在乎陽光帶來的灼傷,笑得十分好看。
她沒有心跳,他也沒有心跳。
可他將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似乎兩人的呼吸慢慢同步了。
*
女伯爵像是故意在吊著可憐的金髮男孩,她還是沒帶他去教堂,而是去了一個蛋糕店。
「聽說蛋糕是貴族才有資格享用的東西。」
看著櫥窗里一排排擺放著的奶油蛋糕,女伯爵眼神有些輕蔑:「可在我的城堡里,我願意餵狗就餵狗,願意丟在僕人臉上就丟在他們臉上。」
「……你在浪費食物。」
大概是女伯爵那些話斯溫伯恩從來沒聽過,所以在之後的路途中他回話的次數變多了。
仿佛是想再多聽她的那些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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