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教會裡那群老頑固們說得沒錯，金色是世上最漂亮最耀眼最值得尊敬的顏色。

  ——金髮男孩顯然控制不住嘴邊的尖牙，卻又不想在仇人面前表現得狼狽。

  他哪怕坐在床邊，軟著腿根本站不起來，也要倔強地死盯住精美的檯燈不放。

  跟陽光一樣燦爛的金髮不曾黯淡過一分一毫，他皮膚逐漸轉為血族獨有的慘白——偶爾能瞥出幾分青灰。

  垂在膝蓋上的手不受控顫著，那是可怖的指甲要長出來了。

  黑髮少女想了想，她在身上丟了個小魔法換下那身髒兮兮的裙裝：「早餐備好囉，你應該試試東方的早點～」

  赤著腳一步一步朝著門口走，她的身體也慢慢被黑色霧氣包圍。

  等到她在門口站定，霧氣驀地一散——

  暗金色與深黑色融合的恰到好處，華麗中透著獨屬於血族的暗黑氣息。

  她頭髮在腦後梳成雙馬尾，直至垂落下來，又側戴著一頂黑色帽子，以金紗制出一朵盛開的花。

  女伯爵手中多了一柄蛇形權杖，剛到她腰際——蛇的口中含著一顆紅寶石，與她手指上的那顆成色極其接近。

  她回眸對著不肯看她的金髮少年彎唇笑了下，弧度詭異至極。

  *

  強大的壓迫感消失了。

  斯溫伯恩僵直的脊背一寸寸軟下來，他故作堅強的表情瞬間消散，繼而十分無措地望著自己的手指。

  ——怎麼辦，怎麼辦。

  他真的要變成血族了。

  一旦被今晚的月光照過，他就別想再跟她……

  斯溫伯恩眼中又凝聚出一層水。

  *

  系統：【寶兒！斯溫伯恩的生命值在不斷下降！！】

  鸞姜：【降到30%再提醒我～】

  系統：【？！】宿主早就猜到了嗎！

  空曠的大殿中央擺了一張長到過分的餐桌，上面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食物，有生的也有熟的。

  靠近鸞姜手邊的幾樣是她特別吩咐過——粥、菜之類。

  這些東西在大路上並不好找，但好歹是找到了。

  女伯爵做什麼都有一種漫不經心的優雅美，費爾特著迷地凝視著眼前的血族——昨晚吸食過她的血，導致她對他的誘惑力更強大了。

  「伯爵大人，您……」

  他的一句話還沒說完，眼前哪裡還有她的影子。

  房間內。

  血流成河。

  金髮男孩奄奄一息倒在地毯上，他大張著嘴巴喘氣，眼睛被汗水刺到要睜不開。

  恍惚間，他看見眼前多了一道人影。

  猜到是誰，他按耐著疼痛，提了下唇角——像是一個惡作劇成功的小孩在故意嘲笑。

  鸞姜嘖嘖兩聲，慢慢蹲了下來。

  斯溫伯恩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血族身份，所以就把血族特徵——那些尖牙和指甲，硬生生拔了下來。

  他的身邊又是斷了的牙齒又是染血的指甲，他的手指更是血肉模糊完全不能看了。

  他的嘴裡還在源源不斷往外吐著血，眼中的情緒卻不再木訥冰冷，他用疼痛把自己的靈魂叫了回來。

  系統：【斯溫伯恩生命值23%！】

  黑髮少女沒有立刻救治，而是托著腮，輕聲問：「拔牙痛，還是長牙痛？」

  成為吸血鬼後各方面都會加強，長牙那點痛都可以忽略不計。但拔牙不一樣——他下手特別狠，是硬生生從根部拔了出來，或許還接住了桌上的那隻匕首。

  他臉上有不小心被刀尖劃傷的痕跡，手指殘廢到一動不能動。

  呀，有什麼用呢？他的體內已經流了一半吸血鬼的血呀。

  牙齒和指甲拔了還能長，只是多承受一遭痛苦而已——這筆買賣真是太不划算啦。

  黑髮少女笑容純真可愛，櫻桃小嘴一開一合，卻用十分血腥殘忍的句子為他揭露了這不堪的真相。qqxsnew

  ——金髮男孩臉上的笑容凝滯了，他周身氣質再度沉溺於黑暗、虛無。

  終於，他後知後覺感受到了劇痛，身體扭曲地在地上掙扎著，不知是要起來還是要一頭撞死在牆壁上了結一切。

  但誰都知道。

  只要有女伯爵在，沒人能在她面前罔顧她的意願死亡。

  「殺了我……你殺了我！……你快點殺了我……」

  「我不想活著……不想、不想這樣活著……」

  「你要是，要是不殺了我，我遲早有一天會殺了你！我一定、一定殺了你！」

  「……」

  情緒激動的他從嘴裡一口一口冒出不要錢的血，很快，他眼神失去了光彩。

  死不瞑目。

  系統：【斯溫伯恩生命值0，宿主，你到底要做啥呀！】

  它不著急是因為知道宿主能將地上的小傢伙復活，但復活同樣也消耗能量呀。

  黑髮少女沒有回答，她緩緩將白皙的手挪到他的腦袋上，上下揉了揉。

  ——嘖，金髮上黏噠噠的全是血，有的乾涸了弄在上面，摸起來觸感一點也不好了。

  還是不帶血的時候最好看、最好摸了。

  女伯爵合上眼，低聲哼著咒語。

  *

  屋子又恢復了原樣。

  女伯爵彎下腰撿起地上一顆完整的牙齒，又捏著那個還未長好的指甲看了許久。

  她笑眯眯地轉過身，在櫥櫃裡找啊找——找到了兩個很適合裝它們的玻璃瓶。

  系統：【宿主？】

  鸞姜：【嗯哼～】

  系統：【你……】你沒事吧？

  我去，在黑漆漆的房間裡做這種驚悚的事，真的很嚇人好嗎！

  它一個莫得感情的系統都要被嚇到了！

  鸞姜：【放心～】

  從今天開始，斯溫伯恩的姓名就是她的了。

  她將他轉變成吸血鬼，又重新給予了他第二次生命——甚至不惜浪費了自己的能量和鮮血。

  保存自己孩子長出的第一顆牙和第一個指甲，是家長都會做的事情不是麼？

  系統：【……】不，你想多了！！

  等到可愛的斯溫伯恩長大了，看見這牙、這指甲，就會想起自己年少時的調皮舉動呢～

  系統：【？？】你管這玩意叫調皮？！

  把兩個玻璃瓶放在櫥窗中最顯眼的地方，鸞姜回眸看了眼床上毫無氣息的金髮少年——

  鸞姜：【你說他再次醒來，還會不會拔下自己的牙齒呢？】

  系統：【……不會了吧。】

  能成為反派的人，心理狀態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就比如自己把自己的牙齒給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