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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鸞姜回宮,廠公正在宮門前等著。
他那一身黑袍凌厲,大刀闊斧站在門口,頗有些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姿態——只是一身皮實在太白了些,與想像中的將軍形象不太符合。
鸞姜頓了頓,她本想一路騎回東廠的。
馬上的風景還不錯,多看看也沒啥——
不過他來了,就得一起走進去了。
鸞姜剛要嘆一口氣想著今天騎馬時間又結束了,那花憐月卻不知什麼時候到了她跟前,已經伸出了一隻手。
鸞姜:「……」
鸞姜:「別這麼客氣啊,我上馬下馬多次了,不會摔了。」
她有一次騎馬騎快了,手上應該是沒抓穩,直接從馬上滾落。
哪怕周圍保護她的人反應很快地衝上來,也沒辦法——幸好傷得不是很重。
眉眼如畫的男人沒有回答,他只輕抿著紅到不正常的唇角,手固執的伸著。
鸞姜被他的眼神打敗了,認命的往他懷裡一跌。
然後被男人穩穩地接住,甚至還被摸了摸頭,似乎是無聲地誇她很乖。
在外威風慣了的紅衣女子一到他的懷中又變得柔若無骨,賴上他就不撒手了。
「月月~回去想吃燒雞,還要喝酒~」
「……嗯。」
花憐月抱緊了她,免得她以這種歪歪扭扭的姿勢把腿纏到一起,摔倒了。
「今天看那一大家子好累呀,老太太說她不想離開鸞府,讓我不要管她。」
紅衣女子癟了一下嘴:「但是不行哦,你讓你的人幫我留意著老太太,她病了難受了,你要跟我說知道嗎?」
「嗯。」
花憐月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鸞姜又在他懷中小聲嘀咕了好幾件事,花憐月統統說好,就沒有一個『不』字。
說到最後,她忍不住踮著腳用臉頰蹭蹭他的,笑嘻嘻:「你怎麼永遠不會拒絕我呀?這樣不行喏!」
黑衣廠公垂眸想了想。
他忽然伸手推開黏在自己身上的紅衣女子,大步離開。
鸞姜:??
系統:【哈哈哈你不是說他不會拒絕你嗎?】
鸞姜:【qAq】
她面色怔然,半天停在原地都沒動。
她看見走到前方的黑色身影回過頭,輕輕嘆了口氣——又認命般走回來,重新用力握住她的手。
「錯了嗎你!」
「……嗯,錯了。」
*
花憐月服下重生丹後,任務提示完成。
鸞姜:【走吧~】
系統:【這麼快?我以為你會多留兩天。】
鸞姜:【還趕著去做下一個任務呢~】
系統剛要啟動穿越程序時,又聽鸞姜阻止道:【等等!】
系統:【?】
鸞姜:【我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系統:【……】果然,宿主是不會對男人捨不得的。
*次日*
金色的陽光從開了一半的木窗外透進來。
鸞姜撐著手肘靠在床上,她懶得連滑落到肩膀以下的領口也不扯,慢慢悠悠從枕頭下掏出一把匕首。
閉著眼的男人薄唇微動:「你要殺我?」
「對呢~」
紅衣女子笑顏如花,手中把玩著鑲嵌了紅寶石的匕首。
那隻秀美修長的手指無比適合彈琴作詩,本不該碰這些帶有殺氣的東西——
「好。」
花憐月一句話不多說,他睜開眼,深深看了她良久。
似乎是這樣就永遠記住了她的樣子——然後毫無眷戀的合上眼。
他甚至為了配合鸞姜,還將脖子微微抬起,讓她更好的下手。
系統:【……唉。】
刀尖剛沒入男人的胸口,花憐月動了。
他沒有反抗,而是抬手就抱上了她的腰——
隨著『噗嗤』一聲,匕首徹底釘了進去。
鸞姜眨眨眼,感受到男人輕薄的吻落在眉心。
*
因為床帳放下來的緣故,金色陽光透不進來,床內床外仿佛是兩個世界。
但此時——有一道肉眼可見的金色光芒幽幽地從花憐月的心臟處飄揚起,緩緩沒入了鸞姜的身體中。
系統:【我都沒檢測到神格,宿主比我想像中還要敏銳呢。】
鸞姜:【因為你不需要這個東西呀~】
自然也不會了解,也不會日思夜想。
系統:【那我們現在離開嗎?】
鸞姜:【等等。】
她身上還壓著男人的半邊身體,他的腦袋已經垂到了她的頸窩裡,呼吸一下比一下輕。
她用手挑起他的下巴,看他長長的睫羽,問他:「你為什麼願意被我殺?這樣的話——你所做的一切都功虧一簣,而且你想跟我白頭偕老也不可能了。」
「這樣看來,你虧得很呢。」
等了許久,這人喘了口氣,說:「……我知道,你不會留下。」
花憐月聲音很輕,他抱緊她的力道卻重得要命,好似連心跳的力氣都用在手上了。
「所以,你要先走一步?」
鸞姜覺得這個答案挺好笑的,她也笑出了聲。
「你的人生跟我的人生並不糾纏在一起,我死了你也可以活~畢竟在沒遇到我的那些年裡,你也好好的。」篳趣閣
那逐漸失去顏色的唇輕輕往上挑了一下唇角。
男人慢慢且吃力地說:「不一樣……」
「都一樣。」
鸞姜撇了下嘴,對比男人簡直是沒心沒肺:「是你們人類喜歡作繭自縛。」
花憐月也是,小白眼狼也是。
他們都是人類,所以至死都擺脫不了多餘的情感。
——自己擺脫不了就擺脫不了吧,偏偏小白眼狼還妄想把神拉下神壇。
好的,這一次他成功了。
下一次就輪到她不心慈手軟了。
男人眼皮動了動,卻最終沒有睜開眼。
*
宿主離開那個世界以後,鸞若彤的下場並不是很好。
她是穿越來的不錯,但她在原本的世界裡只是個普通人——來了這裡,甚至不如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貴族小姐,更別說騎馬射箭這些東西了,她碰都沒碰過。
嫁到侯府是挺光鮮亮麗的,但小世子也就新鮮了一陣,之後又覺得她容貌不如其他妾室,把她冷落了。
偏偏鸞若彤也不是個正室,小世子的正室來頭不小,會的東西比她多多了。
不出半年,鸞若彤就流產了兩次,拼死拼活生下的兒子也被奪走養在了正室名下。
顧妄塵回京以後得知宿主的死訊,說什麼都要把她的骨灰帶離京城,說本來就約定好的——要帶她去西域。
攝政王起初不允許,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又同意了。
馮世言在好幾年後得以回到京城參加馮太師的葬禮——這個時候,身為將軍的他才見到她的衣冠冢。
再後來,小皇帝禪位,攝政王登基為帝。
馮世言戰死沙場。
那位西域商人再也沒來過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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