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陽公主被太后叫到宮中好一頓訓。
一開始義正言辭,說她一個姑娘家在外拋頭露面不好,還說帶著那麼多人要是傷著就晚了——後來才說鸞家那小姑娘沒有壞心,讓她把人給放了。
太后年紀不大,對平陽也是多有寵愛,這是今年第一次發火。
她看著站在殿中低頭委屈的小孫女,嘆氣道:「不是哀家要說你,是你這事實在辦的不好。那鸞大人幸虧是個老實本分的性子,但凡他的花花腸子多一些,你可知道有什麼後果?」
「能有什麼後果呀?」
平陽公主撅著小嘴。
見皇奶奶面上和善了些,她老大不高興地跑到太后身邊坐下,抱著太后的一條胳膊,靠在太后身上。
平陽公主嬌滴滴道:「是鸞衡先惹孫兒嘛!又不是孫兒找著她去為難!孫兒才沒那麼多功夫呢……」
「你還說呢!花憐月那是你隨意能罵的人嗎?他好歹是你父皇一手提拔起來的東廠廠公,這麼不給面子,也不怕你父皇說你。」
太后到底不捨得讓這張如花似玉的臉上哭出來,她用手指點了點平陽的眉心,惹來公主殿下嬌嬌的『哎呀』一聲。
平陽說:「父皇才不會為了個奴才說孫兒呢!」
「行了行了,快去把人放了……」
「不麼,孫兒大費周章把她關起來,這麼輕易放了,以後還要不要面子呀?」
「……」太后想想也是。
平陽在太后懷裡躺了會,又問:「是三哥跟您老人家說的麼?」
「你還說呢,這麼大的事哀家怎麼可能不知道?」
太后樂呵呵:「別多想,你三哥跟鸞衡關係再好也不至於來告你這妹妹的狀。」
平陽哼了兩聲,也不知道信了沒信。
*水牢*
平陽捏著鼻子一臉嫌棄地走進來,她踩在丫鬟鋪著的地毯上,仍是覺得弄髒了鞋子。
但當她看見污水中央的紅衣女子時,又很是暢快的笑了出來:「喂!死了嗎!」
退到一旁的獄卒動動嘴想說些什麼,卻被身旁的同伴一推胳膊肘,話咽下去了。
「……沒呢,」紅衣女子垂下去的腦袋懶懶抬起,那張煞白煞白的小臉上竟然還能露出燦爛的笑:「這不是等公主殿下給我送酒呢麼?之前說好的呀。」
丫鬟瞪圓了眼睛,沒等
公主開口又嚷嚷道:「你憑什麼使喚我們公主!還給你送酒,你喝西北風去吧你!」
「你以為三皇子能來救你,他還不是求到太后那裡去就毫無辦法了嗎!太后也要聽我們公主的!」
「那馮家公子也被太師打了板子,如今還在床上動彈不得呢!你個掃把星,我看以後誰還會跟你玩兒!」
——平陽既然敢把人接進來,自然派了人盯住那幾位的動作,所以這些事她門兒清。
丫鬟是她的貼身丫鬟,做什麼都帶著的,當然也知道了。
只是將她的話都說了,平陽心底有些不高興。
平陽涼涼望著喋喋不休、好似自己是那隻鬥勝孔雀的丫鬟——過了好半天,那丫鬟才後知後覺意識到,看了公主一眼,連忙低頭告罪。
再看污水中央的鸞姜,她一點傷心的情緒都沒有,甚至沒為可憐的馮公子掉一滴眼淚。
她還低低笑了兩聲,用那種正好誰都可以聽見的音量,有氣無力:「馮公子是個有血性的人,難為你一個小小宮女用這種口氣提及太師之子,你比我厲害。」
「……」丫鬟本想再反駁什麼,可她看見公主面色不好看,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吭聲了。
「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誰來救我,乖乖在牢里吃幾天苦,等殿下您把氣給撒了,大家照樣過日子。」
紅衣女子頓了頓,她臉上依舊是那副笑模樣,在昏暗的水牢中也還是那麼漂亮:「所以公主呀,您看見我這副慘樣怎麼不笑呢?我等著您笑呢。」
「您一笑,我這心裡就樂開了花,身子都酥了半邊~」
「……」平陽公主攥緊了拳頭。
可惡可惡可惡!
說話都要沒力氣了還有功夫調侃她,這女人真是不怕死!
平陽氣紅了眼睛,卻又不能把人撈起來打幾頓——
平陽公主恨恨地瞪了鸞姜好半天,最後自己把自己氣得不行,只得甩袖子走了。
*
出了水牢往外走,是一片枯草地——這裡人跡罕至,得走很久才能走到主道上,十分偏僻。
平陽公主怒氣沖沖地大步往前走,身後一群太監宮女小碎步快快跟在身後,始終保持著一個距離。
公主慢他們也慢,公主快他們也快,絲毫不敢懈怠。
「……花憐月?花憐月你給我站住!」
好巧不巧,公主與一襲黑袍的廠公撞了個正著。
那黑袍廠公將右手放在肩上行了一禮,便退開到一旁。
平陽公主看見他手上提著的食盒,再看這條路盡頭的水牢入口——她冷笑一聲,一腳踢到花憐月的手上!
黑衣廠公垂著眸,食盒穩穩不動。
倒是平陽公主的腳震麻了——
這,這是個怪物吧!怎麼可能踢不動!
「公主您沒事吧!公主殿下!」
「快快扶著殿下,你們在後面做什麼!」
「來人……」
「滾開都滾開!!」平陽公主一巴掌甩到身邊的丫鬟臉上,喝退了要簇擁上來的宮人們。
她一雙好看得眼睛裡滿是怒火,死死盯著沒抬頭的黑衣廠公。
她抱臂道:「鸞衡是本公主要關押的犯人,沒有本公主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送吃的送喝的,餓死她活該。」
「……」黑衣廠公慢慢抬眸看了看她。
黑眸里沒有一絲情緒,平靜得叫人心驚。
他再度行了禮,轉身要走——
平陽公主尖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既然鸞衡喜歡勾搭太監,那本公主也不為難人!小餅,立刻去給本公主找幾個太監過來!」
「像花廠公這樣身材高大、能文能武的!」
「……」小餅被打了臉,強忍著淚水:「是,公主殿下。」
黑衣廠公的背影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往前走著。
平陽公主憋著一口不服輸的氣繼續道:「冷水裡泡著算什麼,那死丫頭還敢對本公主笑!小餅,你等會叫嚴嬤嬤過來,本公主要她那張嘴再也笑不出來!」
「……是。」
*
其實花憐月很清楚,平陽公主不敢。
她不過是為了氣他,看他大驚失色——可花憐月的表情註定只能這樣,他的心早就死了,如今不過是一具空殼。
空殼能有多豐富的情感?
直到平陽公主放棄惹怒花憐月,她小聲嘀咕了句:「京城中有鸞衡這樣的貴女真是污了京城女子的名聲!她這種破鞋就該死在青樓里,何必出來禍害馮世言和我哥!真是的,不知道我哥看……啊!!」
習慣低著頭的宮人們驟然聽見公主喊叫聲驀地一驚!
他們看見黑衣廠公瞬間自百米開外『閃』了回來,一把掐住平陽公主的脖子——竟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