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陛下,這小公公犯了什麼罪呢。」
衡夫人站起來之後沒有離開,而是看了被拖走的小太監,問道。
新皇負手而立,仍有些稚嫩的臉上滿是挑釁:「讓他給朕摘一朵花都摘不好,朕打死他怎麼了呢?」
——看見是個公公就想起你那對食太監了?
新皇不屑想到。
「原來如此啊。」
鸞姜看見這小孩臉上寫著『想給他求情就得求朕』的話,又看著總管太監一臉便秘的表情,她笑容更深了。
原來他們都知道她要求情啊——那她也不支支吾吾了。
「請陛下放過那位小公公吧,若是陛下不嫌棄,我來替您摘花好不好呢。」
在宮中多半有自稱,但鸞姜不知道自己應該自稱什麼,她也不想依著花憐月去自稱。
所以乾脆直接說『我』了。
也是因為這個東廠里的人都覺得她溫和好說話,跟她交流過的人也覺得她沒什麼架子,唯獨那些沒見過她、只聽傳聞的人覺得她三頭六臂很可怕。
「……你?」
新皇膚色是有些偏黃的,髮絲也略略干黃,應是營養不良。
就那雙眼睛十分有神,有點像三皇子。
「嗯,我。」
鸞姜垂下眸,頭也跟著微微低下,是個很溫順的姿勢。
新皇盯著那露出來的一截白色脖頸看了許久,哼了聲:「行,若是你摘得也不合朕心意,朕可不會看在花廠公的面子上對你留情!」
*
總管太監膽戰心驚地跟新皇在小亭子裡等。
那衡夫人始終言語和善,轉過身在花園中漫步尋找,時不時停下來仔細查看花朵。
「陛下,這,這樣不好吧?」
今日花廠公可沒出城辦事呢,人就在東廠!
面對鸞姜時新皇還能強撐著一口氣,如今坐在這裡像是等待上刑——他笑容有點勉強:「那有什麼不好的?又不是朕主動找上門讓她摘花,是她自己要摘。」
「可是花廠公……」
總管太監話說到一半,眼睛忽然看到了某個方向,登時渾身抖個不停!
新皇不解地順他目光看過去:「你傻了?怎麼——」
後面的話戛然而止。
新皇猛地從石凳上站起,使勁地咽了兩下口水。
——那道黑色身影路過御花園門口,又似乎看見了什麼倒退回來。
明明頭頂的陽光如此溫暖,新皇卻如同身墜冰窖。
死死看著那道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新皇看見了他腰間的長劍,看見了他面上的冷漠,看見了他身後似有若無的血氣。
花憐月一出現,花園裡的花都變得黯淡了——被這尊煞神恐嚇到,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了花瓣,怕自己的美麗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
其實鸞姜覺得這裡的花都很好看,她也不想摘下。
於是讓系統兌換了一張紙,打算折個漂亮的紙花。
系統:【想不到宿主還是手藝人。】它瞧著宿主嫻熟的動作,感慨道。
鸞姜笑笑沒說話。
這是以前小白眼狼年少時她曾哄過他的招數,百試百靈。
小白眼狼說過以後要給她折一花園的花,但兩人後面鬧成那個樣子,沒有實現。
正當鸞姜剛剛折好準備獻給小皇帝時,她手上的紙花被忽然出現的一隻手給拿走了。
鸞姜:「哎你……」
她一抬頭,就對上花憐月泛著些許冷氣的眸子。
鸞姜:【你咋也不告訴我一聲!】
系統:【呃,看他對你沒有殺意嘛……嘿嘿。】再說花憐月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宿主身邊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它以為宿主習慣了呢。
花憐月一隻手捻著花,一隻手將鸞姜從地上拉了起來,順勢彎下腰拍了下她裙角的灰。
鸞姜癟了下嘴,沒說話。
「玩得開心麼。」
花憐月做著很溫柔的動作,語氣卻暗暗含冷。
他狹長的眸子往亭中僵硬住的主僕二人掃了眼,又落回到眼前的小妻子身上。
手中的紙花跟金銀珠寶比起來自然是價格低廉,且白白一張紙沒有顏色,折成花也非常單調。
唯一的價值是——是從她那雙手中變出來的。
「我還不知,你有這個本事。」
花憐月涼涼地說。
「……你現在知道了。」鸞姜抬手要奪過紙花,偏偏這人惡劣得很,手一舉,讓鸞姜撲了個空。
他身高比她高很多,舉起的手鸞姜完全夠不到。
鸞姜無語:「你是三歲小孩嗎?這個遊戲不好玩,你給我,我還要去救人。」
「救人不找我?」
花憐月乾脆攥住她伸啊伸的手,將她拉近了些。
「……你只會殺人好嗎。」
這人皺了下眉,好像是不太願意跟他靠近。
花憐月故意將頭低下——從小皇帝那個角度,便是兩人在親密。
總管太監連忙帶著小皇帝轉過身,抖著手說:「別別別別看!花廠公肯定不願意這時候被人打擾!」
「……」新皇。
他知道,但他讓那個女人摘花來著,好歹也算是聖旨啊,不作數了?
怎麼事事遇到花憐月就如此不稱心呢?!
這死太監,什麼時候才能死……
*
「你做什麼。」
花憐月的唇停在距離鸞姜一丁點的地方,有個人稍稍一動就能碰上。
鸞姜微微後仰,剩下那隻自由的手倒是沒推拒。
「沒什麼。」花廠公望著眼前這雙眸子半晌,竟是有些愉悅地退開了。
他將紙花遞還給鸞姜:「你既然想要,就拿去吧。」
鸞姜:「……」這麼好心?我感覺不對勁。
見她遲疑著沒接,花憐月笑出聲:「不過你要記得,下次救人找我。我不是單單殺人——你以為那些大官奉承我是做什麼?還不是想犯了罪不受罰。」
「你夫君別的本事沒有,唯有一點。」花憐月聲音低了點,「所有人的命,都捏在我手中。」
「是死是活只有我說了才算。」
鸞姜不走心的誇讚:「……好厲害哦。」
花憐月卻是受用了。
他鬆開抱住她的手,雙手負在身後:「去吧,我在這等你。」
鸞姜捏著紙花朝小亭子裡走去。
*
新皇看見紙花的那一刻,半天沒說話。
他伸出手想去接——餘光碰見那道存在感極強的黑色身影時,手停住了。
堪稱迅速地收回手,新皇偏過臉,眼神狼狽:「不要你的紙花,拿著滾吧,那太監的命朕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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