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箱和小水箱不能用了,陳先生的保鏢搬來一個中型水箱,並用祈求的目光望著鸞姜,希望她讓人魚自己游進去。
經過剛才一番『血戰』,幾個保鏢再也不敢小覷人魚這種美麗生物,巴不得離他遠點再遠點,哪裡敢把他從水中抱出來再放到另一個水箱裡去?
「……我試試吧。」
換上襯衫長褲披著白大褂的鸞姜用手指頂了下鏡框,轉身看向那雙一直盯著自己的異瞳。
人魚見她終於沒跟雄性交談,抿著的唇稍稍鬆開一點點。
他帶著薄膜的手覆蓋上破損的玻璃,魚尾慢慢搖曳。
鸞姜讓保鏢把小水箱的通道連接到中型水箱上面,自己則不太情願地朝他靠近了幾步。
人魚死死盯住她的腳,薄唇微微開著,露出尖銳的牙齒,像是在威脅、警告——似乎是不喜歡她走得這麼慢。
鸞姜掌心裡還捏著剛在氪金商店裡買的藥水,想著等人魚進完食再吃。
她昏迷的時間裡,人魚沒有吃任何東西,看水箱裡堆積的一小堆肉就知道。
那群人是把人魚當成了沒有自我思想的畜生,以為他只會吃、睡,所以食物隨手往裡面一丟,等著人魚餓了自己撿著吃。
——她從魚嘴裡逃生兩次,不敢保證自己下次餵食是否不會被人魚假戲真做。
「你聽話。」
鸞姜活這麼久只養過小白眼狼這一隻活的玩意兒,偏偏對方還把她給巧取豪奪了。
她與人魚隔著玻璃對視半天,憋來憋去就憋出這麼三個字。
「……」人魚聽懂了,他哪怕聽不見聲音看唇語也能看懂。
他臉上很快做出一種嘲諷不屑的表情,貌似是覺得她想用三個字令他就範這件事很可笑。
見他一副懶得配合的樣子,鸞姜也抿住了唇。
她看了眼裝好通道的保鏢們,他們立刻很有眼力見地撤了出去。
地下室門一關,鸞姜便抱著臂,眼鏡片在燈光下閃了閃,她道:「我數三下,你不進去我讓別的人來管你。」
「……」人魚眯了下眼。
他收回摁在玻璃上的手指,游到了另一側。
鸞姜果真數了三秒,對方仍是停住不動,冷漠的目光在譏諷她的自以為是。
鸞姜也不急,也不慌。她對著人魚點了下頭,公事公辦:「這是你的選擇。」
說罷,她轉身就走。
但沒有出地下室,而是彎著腰收拾飄在水面上還能用的東西。
——她的模樣才不是賭氣,賭氣的人說出去就出去了,哪裡顧得上那麼多?
她是很認真且很清醒的在告訴他這個事實,等她東西收拾完,下次來地下室的恐怕真不是她了。
人魚不是沒被人類威脅過,這次卻跟以前不同。
他不想讓這個女人離開自己的視線,他喜歡她的身體,想讓她的身體裡孕育出屬於自己的生命——儘管不是現在。
鸞姜以為背後會有點反應,她耐心地等了等。
什麼聲音也沒有,她想像中玻璃破碎的動靜更別提。
系統:【他一動不動誒,難道是我之前誤會了?】人魚只是不懂摸來摸去意味著什麼?而不是喜歡上宿主了?
鸞姜剛想回答系統的話,腦子裡忽然多了另一道陌生又細聽之下有幾分熟悉的聲音:「回來,不准走。」
系統:【啊啊啊啊!!】
鸞姜還沒說什麼,系統個非人類先被嚇得嗚哇亂叫。
系統:【你聽見了嗎你聽見了嗎你聽見了嗎!!】
「這是什麼?」
那個聲音也在問:「它在你腦子裡?它是誰?跟你什麼關係?」
後面幾個問題問得有點急,像是在逼問。
鸞姜板著一張臉回頭,水箱裡的人魚歪了下腦袋,做出一個兇狠的表情。
聲音在她腦子裡說:「讓它從你身體裡離開,不然我要唱歌把它撕碎。」
「……」鸞姜。
行了,確認了,就是這廝。
上個位面戚逐不費吹灰之力發現了系統的存在,這個位面人魚直接在她腦子裡說話。
——她別活了唄?一點秘密也不能有了是吧?
上一行是在開玩笑,鸞姜始終認為自己是越挫越勇的典範。
系統:【嗚嗚嗚這是什麼怪物啊!宿主宿主你快想辦法嗚嗚……】
鸞姜沒吭聲,彎下腰把東西都撿起來。
剛才人魚唱歌的時候她在上面其實是聽得不太真切,這裡的隔音非常好,多多少少影響了人魚的操縱。
在她腦子裡說話這種更高難度的事情——想必會受到更多限制。她敢賭,只要離地下室遠了很多,人魚就無法得逞了。
*
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鸞姜最後一次站在地下室門口跟人魚確認是否要游到中型水箱裡,氣到頭髮都快要炸起來的人魚陰沉沉著一張臉,眼中的紅光與紫光更甚,亮到恐怖。
身著白大褂的飼養員皮笑肉不笑扯了下唇角,絲毫不留戀地離開。
——人魚的聲音也沒有在她腦子裡出現過了。
系統:【還好還好,我以為他會一直在!那樣就太嚇人了!】
鸞姜:【現在難道不嚇人嗎?他說不定還在偷聽我們講話,只是暫時藏起來了~】
系統:【啊啊啊啊住嘴!!】
鸞姜咯咯咯笑個不停。
*
有保鏢在走廊上遇到她——或者說專程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就是去找她的。
「陳先生讓您去他的房間一趟。」
保鏢說完,又壓低聲音問:「地下室那邊……搞定了嗎?」
他看著瘦瘦弱弱的女人,心裡禁不住一陣同情。
人魚是多麼可怕的生物啊!竟然還會唱歌誘惑人主動往水裡跳!怪不得之前幾個飼養員消失不見了……怕是出了什麼事被陳先生壓下來了。
細長細長的手指微微彎起,扶了下眼鏡。
面前的女人大半張臉都被黑框眼鏡和劉海遮住了,只留下一個尖細尖細的下巴。
她站姿非常端正,碎發中露出來的一點耳垂又圓又小又白,卻是意外的可愛。
她說:「暫時沒有。不要讓人去地下室,人魚仍有攻擊性。」
冷冷淡淡的音色很符合保鏢對這個女人的所有想像。
「嗯嗯這個一定,一定。」
只要不是找死,誰存心去那種地方呀?
保鏢這麼大的個子,這麼強大的武力值,想到陰森森的地下室都忍不住打了個顫。
他肅然起敬地望著女人抱著資料往陳先生的房間走——想到什麼,又拍了下腦袋。
「陳先生喊鸞姜小姐過去,該不會是……做那種事吧?」
要知道陳先生是個比較愛乾淨的人,從地下室出來身上又是血又是水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澡。
保鏢去報告時陳先生正好洗完澡靠在沙發上看報紙,不知道有沒有把報告聽進去——
反正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叫鸞姜過來。
那個語氣,怎麼說。
像是在說『叫汪汪過來』。
這種叫自己養了十幾年的狗,帶著一點寵溺,一點身為主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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