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暗中，拉爾夫無思無想地飄蕩著，不知過去了多久，似乎是一瞬，似乎又是千年。

  一道光突然出現，驅散了黑暗，照亮了世界，眼中的世界奇特瑰麗。

  在這個世界中心，有一個幼小的鳥類虛影，身影一收一縮、一明一暗，好像在呼吸。

  拉爾夫知道，這就是他。

  邊上，站立著一個年老的男性虛影，銀髮蒼蒼，兩鬢斑白，臉上布滿了皺紋，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

  時間匆匆流逝，在這裡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老人眼中的光逐漸聚集，凝成一束，勐地一顫，他甦醒了。

  茫然地看向四周，『這就是死者的世界嗎？她還在等我嗎？』

  他好奇地在四周走動著，發現走入白霧內，就會從另一側的白霧中走出。

  他也注意到了中央的那隻幼鳥，羽毛蓬鬆，蜷縮著身子，十分可愛。

  不過，他並沒有去打擾他。

  隨著時間的消逝，他發現這裡的範圍只有那麼大，「活著的生命」也只有他和那隻虛幻的幼鳥。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注意到，自己身體越來越凝實，幼鳥的虛影越來越虛幻，雖然還在變大，但宛若泡泡，風一吹就能破散似的，好在這裡沒有風。

  他擔憂地看著這個小生命，縱使百歲而終，他仍放不下對生命的重視。

  想起活著的時候，自己孫兒總喜歡養一些小魚或蠶寶寶。

  但，孩子的熱度來得快去得快，最後還不是自己和老伴耐心地把它們養著？

  自家孩子也是的，在家裡養了狗，也不知道好好照顧一下，到頭來全都是自己和老伴在養。

  真是欠他們一家的。

  回憶起過往，老人輕輕地搖了搖頭，眼中滿是思念。

  他默默走到那隻幼鳥身邊，蒼老的手輕輕地拂過他虛幻的羽毛。

  頓時，他呆住了，整隻手停在那裡，在顫抖。

  原來，自家後輩嘴裡常說的「穿越」竟然發生在了自己身上，一個已死的人身上，現在，他需要和一隻幼鳥爭搶生的機會。

  老人頹廢地坐在一邊，雙手捂著臉，滿是痛苦。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自老伴走後，他對生的卷戀還不如對死的渴望，模湖的雙眼讓他無法看清照片中的她，只好用皺巴巴的手不斷地擦拭著照片。

  眼中的淚水似乎可以洗去模湖，讓她更加清晰。

  好想再看看那張臉，哪怕蒼老得皺紋密布；好想再牽牽那隻手，哪怕時間在上面增添了溝壑。

  你的喜怒哀樂，全都被我深深地銘記，但我寧願忘掉著一切，只為真真切切地看你一眼。

  一眼就好！

  老人抬起頭，望向天穹，一種陌生感和割裂感充斥在他的內心。

  孤獨，呵！又是久違的孤獨啊！

  他看向幼鳥，眼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柔和，這是他在這個陌生世界最親近的一個「人」了，靈魂上的聯繫。

  「好好活下去，我不會告訴你我的姓名，不會告訴你我任何的經歷，毫無顧忌地在這個世界活下吧。你將是幸福的。」

  人死了，還會有決定自己生死的權利嗎？

  我不知道，但這個老人確實是放棄了生命。

  這個世界，沒有他所留戀的任何東西，除了眼前的幼鳥。

  他的身體在慢慢澹化，一顆顆星光從他體內飄出，飄蕩到幼鳥上方，忽而炸開，撒下一片五彩斑斕。

  它們聚集成雲霧，籠罩著幼鳥，隨著他的一收一縮，被他吸入又吐出。

  看著幼鳥的虛影慢慢凝實，老人臉上也露出了釋然的微笑，從小到大對生死的傳統，讓他很難接受去掠奪一個生命來換取自己生命的延續。

  起風了。

  老人抬起虛幻的手掌，感受著風的涼度，他笑著，緩緩閉上了雙眼。

  宛若沙塵，又似寶石。他失去了形體。

  以幼鳥為中心，一道道閃爍著不同色彩的碎片環繞著他，如行星帶一般，旋轉著。

  一點點精純的白光隨著星輪的旋轉，從中冒出，被中心的幼鳥吸收。

  看著他一點點長大，拉爾夫也知道了自己的夢境的由來。

  中間的幼鳥是他的靈魂，靈魂周邊的星輪是老人一生的記憶。

  在他的記憶中，就有這個世界的信息，只不過殘缺不全。

  但隨著老人放棄了自己的生命，他靈魂的一些本質也出現在星輪內。

  這些本質似乎可以和天地共鳴，根據記憶中殘缺的內容來檢索天地傳遞的信息。

  隨著兩者交互的越來越多，老人記憶中的信息將會被世界的事實所覆蓋。

  也就是或，夢境占卜將成為真正的占卜，而不是根據似是而非的記憶所推演出來的。

  拉爾夫回過神來，看著眼前和藹的老人。

  「你，還活著嗎？」

  老人笑得很開心，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我只能告訴你我暫時去不了死者的世界，我也很驚訝自己竟然還能甦醒。」

  看著拉爾夫複雜的表情，老人依舊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有拍了拍他，他變回了雷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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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這樣子看得舒服，看來我對你的影響還是太大了。你要記住，你是只鳥，不是人。」

  「我怎麼覺得您在罵人呢？」

  「哈哈哈，對不起，但這就是事實。」

  老人被拉爾夫的回答逗笑了，他懷裡的嬰兒更是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從人變成雷鳥的拉爾夫。

  兩人交流著，大多數都是老人在寬慰拉爾夫，讓拉爾夫不要因為他而懷疑自己的生命。

  看著拉爾夫的情緒逐漸緩和，老人內心還是嘆口氣，有些東西種下了就沒那麼容易想開了。

  也幸好拉爾夫不是人，心思沒有那麼繁雜。

  真正死過的人，會願意在活一次嗎？

  反正老人是不願意的，這世間已經沒有他所深深卷戀的。

  「您有什麼牽掛的嗎？」

  拉爾夫問到。

  「牽掛？」

  老人陷入了回憶，兒女們皆可以獨當一面，孫子孫女也不需要自己操心。

  還有什麼呢？

  他想著，一道光在心中閃過，是生他養他的那個國家啊！

  「我想知道，她的人民是否幸福安康，她的足跡是否踏入星辰大海，她，是否迎來了無數人為之奮鬥一生的盛世？」

  「是東方嗎？我會替你去看看的。」拉爾夫說到。

  「不，不用了。我想知道的，是我的祖國，生我養我的那個祖國。」

  「我的一生都是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老人說著，看著拉爾夫。

  「唯一值得稱道的，或許就是把生命重新還給你。記住，它一直是你的，而不是我的贈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