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終於是圖窮匕見了，問出了那個最尖銳的問題，這個問題很不好回答，傑斐遜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對面的漢密爾頓已經聽出了華盛頓話里隱藏的深意，作為強權政府和統一軍隊的鼓吹者，他猜到了總統先生把他們叫來的目的——恐怕是要借著華殷帝國的威脅，重建偉大光榮的大陸軍。

  一旦大陸軍被恢復，聯邦政府手中就有了一支可以壓倒各州民兵的力量，手中的權力自然也會越來越大。

  最近這幾年來，新誕生的美利堅合眾國並不太平，國境之內時不時就會爆發起義。

  1786年的秋天，大陸軍退役上尉謝司與路克·戴尹一起在康科德集合一批武裝農民，要求分配土地，取消一切公私債務和懲罰窮人的法庭。

  不到半年的時間，這支起義軍在麻薩諸塞州迅速發展到15000人。

  這次起義運動波及的州縣非常廣泛，農民們紛紛站起來響應。面對聲勢浩大的起義運動，聯邦政府大受震動，組織了大量的民兵，並且任命獨立戰爭時的南線司令本金明林肯為總指揮，開始鎮壓起義運動。

  一直到1787年的春天，他們才把最後一支起義軍鎮壓下去。

  如果聯邦政府有一支強有力的常規部隊，一定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想到這裡，漢密爾頓得意地把背靠到了椅子上，雙手插兜，毫不掩飾地用挑釁的眼神看著傑斐遜。

  傑斐遜沉默了良久，最後才說道：「因維護民主和自由而建立起來的軍隊才是戰鬥力最強的軍隊。」

  略微停頓之後，傑斐遜繼續說道：「我相信我們的民兵的戰鬥力，要比華殷帝國的國防軍更強大。」

  傑斐遜說得臉不紅心不跳，但是漢密爾頓卻發出了一聲嗤笑。

  沒得華盛頓說話，他就先接著說了下去：「傑斐遜先生，你是國務卿，消息一定比我們靈通，肯定知道他們的大鐵船上裝備著幾百毫米口徑的大炮，一發炮彈就能炸死一個連隊的民兵，這個差距是可以靠信念彌補的嗎？」

  漢密爾頓的語氣充滿了蔑視，但是傑斐遜不為所動，似乎什麼都沒有聽見。

  良久之後，傑斐遜才從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我們和華殷帝國簽了條約，他們不會向我們發起進攻的。」

  「條約？據我所知，已經在墳墓裡面發爛發臭的蓋尹卡爾頓也和他們簽署了條約，而且還不只一個，最後不還是莫名其妙地死了，您是外交方面的專業人士，不會看不出來實力才是條約的保障吧。」

  漢密爾頓說得咄咄逼人，但是卻很有道理，讓傑斐遜無言以對，只是強硬又冷漠地坐在位子上，一言不發。

  等漢密爾頓滔滔不絕地說完之後，傑斐遜終於冷冷地說道：「即使華殷帝國是魔鬼的代言人，也不應該為成為建立一個凌駕自由之上的政權的藉口。」

  傑斐遜把就事論事變成了暗有所指，漢密爾頓針鋒相對，又把暗有所指變成了人身攻擊。

  「也許蓋尹卡爾頓和你有著同樣的想法，你倒是可以和他到地獄去談談你的觀點。」

  餐廳里的火藥味陡然提升，就在兩個人想要把戰火進一步提升的時候，一陣金屬敲擊瓷器的清脆的聲響傳入了耳中。

  循聲看去，華盛頓總督正在用金屬小勺子用力地攪動著咖啡，他的動作幅度很大，褐色的液體時不時就順著杯沿飛濺出來，如同始作俑者的心情一樣煩躁。

  漢密爾頓和傑斐遜這才閉上了嘴，把自己的怒火強壓了下去。

  「現在不是爭吵的時候，我說過了，希望二位放下成見，務實地面對當下的問題。」

  「不管華殷帝國有沒有惡意，但是他們剛剛消滅了新美洲殖民地，他們是和我們簽訂了條約，但是不要忘了，他們的主體民族是華人和殷人，從我們搜集到的情報來看，在他們的國家裡，沒有白人的生存地位。」

  「而且，我想起了更早的一件事情。」

  華盛頓似乎在等傑斐遜和漢密爾頓集中注意力，很久之後才說道：「根據可靠的情報，華殷帝國的國防軍由四個步兵團，現在河對岸只有一個，其餘的三個步兵團又在哪裡，又用來做什麼呢？」

  北美大陸現在只有兩個國家，華殷帝國這些用真金白銀養出來的軍隊總不可能是為了對付自己人吧，那麼他們的目標就不言而喻了。

  「總統先生堅持認為華殷帝國會對我們開戰嗎？」傑斐遜已經有些被說服了。

  「你覺得呢？」華盛頓反問道。

  傑斐遜沉默了，他沒有回答，因為他也不敢確定。

  「好，我們不論真假，做一個假設，如果兩個星期之後，華殷帝國的三個步兵團越過聖勞倫斯河，向費城發起進攻，我們能做什麼？」

  不論是傑斐遜還是漢密爾頓，他們仍然沒有說話，他們沒有見過新美洲殖民地與華殷帝國之間的戰爭，更不了解華殷帝國國防軍的硬實力。

  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衡量的，那就是人數，四個步兵團至少有兩萬多人，那費城幾乎無險可守。

  看著兩個「對頭」似乎被自己說服了，華盛頓下場提需求了。

  「我們需要能夠自衛的軍事力量，不管是民兵還是正規軍。」

  「或者說，在現在這種局面之下，我們已經來不及擴充出一支正規軍了，但是至少現在要先設立一支緊急情況下隸屬於聯邦政府的常備軍隊，同時各州的民兵的數量也要增加，並且開始儲備彈藥和武器，隨時準備好進入戰鬥狀態。」

  華盛頓這番話是對著傑斐遜說的，看到後者還想反對，他繼續說道：「別忘了，華殷帝國是一個帝國，如果他們成功了，那你們所堅持的所謂的民主將會蕩然無存。」

  「你們放心，我向你們保證，一旦戰事結束，或者威脅消失，我會再次解散軍隊，九年前我能做得到，現在仍然可以做得到，如果你們不放心，可以寫進法律里。」

  華盛頓用坦誠而執著的目光看著傑斐遜，讓後者沒有反駁的可能，畢竟華盛頓是帶領美利堅走向獨立的那個偉人。

  傑斐遜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從牙縫裡擠出來那個詞：「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