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李小明就把麵粉袋重新紮了起來，拿起一袋就背上了自己的肩頭。

  這時，他才發現丁二樣還在發呆。

  「背好，咱們得趕緊回去了。」

  「好、好！」丁二樣這才回過神來，慌慌張張地把麵粉袋背好。

  「怕嗎？」李小明問道。

  「不怕！」丁二樣嘴巴上怎麼說，但是蒼白的臉色卻出賣了他。

  敢和白人動刀子是一回事，真的拿起刀子又是另一回事。

  李小明看著自己的發現，內心突然也有一些心軟。

  從加入保密局的那一天開始，他的生命就已經不在屬於自己了。

  但是丁二樣不一樣，他的生命現在還屬於自己。

  李小明開口想讓他別再摻和這件事情了，卻又想起對方剛才的熱忱的樣子，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每個人的生命都很珍貴，但是每一個人都有權選擇如何度過自己的一生。

  「如果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你可以跟你哥回家去躲幾天。」李小明溫和地說道。

  「不，我不會走的，我哥也不會走的，我們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了自己。」

  「好，那咱們趕緊回去。」

  兩個人按原路回到了門面，他們簡單吃了幾塊冷麵包之後，派出去的人也都回來，各自陸陸續續地帶回了消息。

  最早回來的是三毛，他的腿腳最快，已經通知了華人街上的幾十家店鋪。

  雖然店鋪里那些做生意的老闆賺錢要比普通人多不少，但是他們每個月要交的黑稅也更多，所以對鐵鉤幫也是深惡痛絕。三毛一把李小明的計劃說出來，大部分老闆立刻就表了態，說一定會跟著統一行動的。

  李小明不放心，問道：「他們都怎麼說的，把原話告訴我。」

  「說的就是一定會跟著我們行動的，我們怎麼做，他們就怎麼做。」

  李小明聽完就明白了，這些老闆們在坐等時機，如果順利的話他們會跟著一起鬧，但是假如不順利，他們一定會躲起來不參加的。

  李小明沒有和三毛挑明這件事情，這是他早就預料到的事情，開店的老闆們有自己的一份家業，是不可能拋家舍業沖在最前面的。

  接著，那幾個去通知街坊鄰居的人也回來了，他們帶回來的消息和三毛帶回來的差不多，說的都是「聽候調遣」。

  最後回來的是丁大樣他們幾個人，然而他們不是自己回來的，有二三十個男人跟著他們一起來到了店鋪里。

  「小明，這些都是在白人手底下遭過罪的街坊，他們一聽說咱們要抗稅，就都來了，他們說了，不要誤工費！」

  「對，咱們這是為了自己拼命，哪能要你的誤工費呢？」

  「小明兄弟，放心，明天咱們一準按時來。」

  這些人當中有些是李小明認識的，有些是他不認識的，但是個個都義憤填膺，有的人眼圈都紅了，看來都是苦大仇深的華人。

  「這只是一部分人，明天來的人會更多的。」丁大樣在李小明小聲地說道。

  李小明點了點頭，他看著眼前這些人，心裡有了底，這才是這次抗稅行動可以依靠的核心力量。

  李小明突然明白了，華人團體就像一個雪球一樣，是一層一層疊加起來的，越是裡面的那一層越結實，越是外面的那些就越鬆散。

  兩者互為依存，兩者缺一不可。

  而他自己就是雪球正中間的那塊石頭。

  李小明走到了眾人面前，面色凝重地朝大家拱了拱手，然後說道：「大家能來我很感動，我們做的事情都是為了自己，明人不說暗話，我自己也有私心，把白人趕出咱們華人街，我的生意才能做得放心，才能賺到更多的錢，我想大家的想法和我應該是一樣的。」

  「誤工費該拿還是得拿，不僅這樣，傷了的我們三利公司負責醫，殘了的我們三利公司負責養，死了的我們三利公司負責養家。」

  李小明說完之後，就朝丁二樣揮了揮手，後者立刻就把藏在櫃檯下面的那兩個麵粉袋拖了出來，打開了袋子，裡面的砍刀一下子就露了出來。

  「鐵鉤幫都是些心狠手辣的傢伙，我們不能空手和他們干，每個人拿一把，明天用爛衣服包著拿在身上，他們要是願意講理，咱們就跟他們講道理，他們要是想動粗，咱們也不憷！」

  眾人看到砍刀的時候，眼睛就亮了起來，願意拋家舍業，從大清國千辛萬苦來到北美大陸的人，哪一個骨子裡沒有一些血性呢，被李小明這麼一說，血性就慢慢地甦醒了過來，大家知道這次是要動真格的了。

  眾人沒有再多說廢話，一個接一個地拿了砍刀。

  在三毛去拿砍刀的時候，李小明攔住了他。

  「你年紀還小，就別拿了，在外圍幫我們盯梢。」

  「不，我也要和你們一樣，一起……」

  三毛不服氣地爭辯著，但是李小明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把最後幾把砍刀交到了丁大樣的手上。

  「你還小，這不是鬧著玩的，你有你的用處，不一定非得跟著我們打打殺殺。」

  李小明也沒等三毛反駁，就接著對其他人說道：「刀就那麼多了，告訴沒來的人，都拿上棍子木棒，手裡有傢伙事總比空手好。」

  「是！」

  安排完這一切，天已經快黑了，因為沒有路燈，所以整個華人街格外地黑。

  身上藏著砍刀的華人們一個個借著夜幕，偷偷地離開了三利人力資源公司，散入到了華人街的大街小巷。

  在李小明安排第二天的計劃時，那兩個坐著舢板給李小明送砍刀的保密局特工也返回了辦事處，把李小明報告的事情帶回來告訴了徐諾。

  徐諾不敢怠慢，叫上潘強一起來到了張大麻的辦公室。

  張大麻聽完徐諾的匯報，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在辦公室里來回踱起了步。

  他在腦海里把計劃過了一遍又一遍，想要確認有沒有哪裡是考慮不到的。

  然而很快，張大麻發現自己在辦公室里思前想後根本沒有什麼意義，計劃一旦實施起來，他就沒有辦法去操控了。

  想要降低風險沒有錯，但是不能因為危險而過分擔憂，這種事情就和打仗一樣，流血在所難免，關鍵是要取得最後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