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禾苗淚如雨下。
她第一次抱這么小的孩子，緊張的額頭冒汗。
軟綿綿的一團像是沒有骨頭一樣，渾身通紅，皮膚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小手小腳胡亂的揮舞踢踏，咧著小嘴巴哇哇大哭。
明明是小小的一隻，卻仿佛有著千鈞的重量，讓蘇禾苗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生怕把她吹跑了。
「天女，把她給我吧！」
一個嬸子把孩子接了過來，含淚道，「是個小丫頭呢！這孩子是天女接生的，福大命大！」
蘇禾苗擦了擦眼淚，激動的點點頭。
新的生命在她手上誕生，那種感覺真的太奇妙了，她哽咽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嬸子們七手八腳的幫孩子擦了擦血污，趕緊給她穿上個小衣服，再用襁褓包裹起來，只露出一張皺巴巴的通紅的小臉。
嬰兒仿佛懂事一般不哭了，歪著小腦袋似乎尋著，嘴巴一吸一吸的好玩極了。
方母把孩子放在了兒媳婦的身邊，心疼的說，「這是餓了，給她餵口奶吧，娟秀。」
產婦虛弱的看了看孩子，那張蒼白的臉上緩緩露出一抹笑容，吃力的動了動胳膊將孩子摟進了懷裡。
嬰兒的小腦袋一歪，就扎進了母親的懷裡，咕嘰咕嘰的吃著，把蘇禾苗看的心裡一陣陣暖流往上涌。
「天女……」產婦虛弱的叫了她一聲。
「嗯？」蘇禾苗趕緊擦了擦淚，「娟秀嫂子，我在呢。」
產婦乾澀的眸子轉了轉，哽咽道，「多謝天女救了我們母女……求天女賜孩子一個名字吧，有天女的保佑，這孩子必定能平安長大的。」
「名字？」
蘇禾苗怔了怔，有些手足無措，「我、我不會起名字呀。」
方母連忙跪了下來，「天女你就賜給我們一個名字吧，老婆子代孫女給你磕頭了！」
「天女，這孩子是你救下的，名字自然是要你賞！」
「天女賞她名字，她以後必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的……」
嬸子們跟著求她，搞得蘇禾苗緊張起來，「各位嬸子快起來，禾苗受不起的……你們別急，等我想想。」
她求助的看向錢長安，悄聲道，「相公，你幫我想想啊，我哪裡會給人起名字！」
錢長安不著痕跡的提醒道，「大伙兒求你的，你好好想……這孩子降生頗經歷了一番艱難，從此後也望她能平安長大，逢凶化吉才好。」
蘇禾苗撓了撓頭，口中喃喃的念叨著，「是啊……」
腦海中突然划過一道閃電，她脫口而出，「不如就叫盼兒？大伙兒都盼著她活下來，盼著她以後平安順遂……你們說好不好？」
錢長安含笑勾唇，「好聽。」
眾人都很喜歡「盼兒」這個名字，七嘴八舌的說，「盼兒，方盼兒……好聽，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這小丫頭可真有福氣，天女賞賜的名字呢！」
「咱們盼兒以後可要平平安安的呢，長成個像天女那般好看的小姑娘……」
……
「多謝天女……天女保佑我的盼兒。」
產婦淚水噗嚕嚕的往下掉，艱難的伸出手握住蘇禾苗，「多謝！多謝天女救命、救命之恩……」
「娟秀嫂子別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蘇禾苗緊緊的握著她的手，柔聲道，「你好好歇著，這兩日我還來看你……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跟我說。」
……
從窩棚里出來，冬日難得溫暖的眼光照在蘇禾苗的臉上，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心口中涌動著一股從未有過的激動。
救人於水火，原來這就是做醫者的意義，真好啊！
錢長安把張崇景背去了馬車，蘇禾苗被眾人圍著說話。
「天女！」
方福看了媳婦兒出來，推開人群快步趕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咚咚磕了幾個響頭：
「多謝天女救了我媳婦兒和女兒，我方福給你磕頭了！」
蘇禾苗搖了搖頭，「方大哥快起來，咱們不說這個。」
方福在身上亂摸了一氣，實在沒有銀錢，一咬牙將從小帶到大的一隻狗牙從脖子上扯了下來，雙手托到了蘇禾苗的面前，哽咽道：
「天女，這是我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我沒有什麼可報答你的……你、你就收了這個，權當我一份心意。
我方福發誓，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天女的大恩！」
蘇禾苗趕緊推了回去，「我不要我不要，方大哥千萬不要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方福也知道這麼賤的禮物拿不出手，羞愧的捂著臉哭了起來。
蘇禾苗心疼的看了看他，連忙從荷包里摸出一錠碎銀子，也不知道多少塞進了方福的手裡，安慰的說：
「方大哥，這是我恭賀你們喜得千金的賀禮，請你一定要收下，拿去給嫂子買些吃食補補身子也好。」
方福渾身一顫，呆呆的看著手上那塊碎銀子，震驚道，「這、這……」
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謝人家了，人家反倒給他銀子！
蘇禾苗怕他推辭，趕緊招呼了一下錢長安，「相公，咱們走吧！」
錢長安快步過來，牽起了她的手淡淡道，「走，回家吧。」
……
「啥？你給人家接生？」李翠蘭的眼睛瞪的比牛眼還大，吃驚的看著蘇禾苗，「你自己肚子裡都沒揣過一個呢，竟會給人家接生？你懂啥啊……」
「誒呀嫂子！」
蘇禾苗臊的臉上一紅，咬牙切齒的嗔道，「爺爺在這兒你混說什麼，羞死人了！」
李翠蘭鼓了鼓腮幫子，悄咪眯的看了倔老頭一眼，不敢吭聲了。
王氏拉著蘇禾苗的手也驚嘆，「你才多大，就敢弄這個？真是難為你了……」
接生可不是什麼人都敢的，一般都是上了些年紀，又手熟的婆娘做接生婆，蘇禾苗雖是個婦人，可到底沒見過這個。
「行醫之人難道還要挑病人不成？」張崇景不耐的哼了一聲，「她又不是個無知懵懂的尋常婦人，慢慢學著不就會了！」
蘇禾苗心頭一喜，彎著雙眉看向張崇景，「爺爺，你肯教我醫術了？」
「沒有？老朽可沒說過這話！」張崇景瞪了瞪眼睛，「禾苗丫頭，你我無冤無仇的，可不要咒我早死！」
蘇禾苗，「……」
忘了爺爺發過誓了，頭大！
不過她心裡還是一陣竊喜，這倔老頭嘴上說著不收她，可還不是把救人的本事一點兒一點兒的傳授出來？且讓他嘴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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