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念兒讓人頭疼，早上起來就吵著讓她娘給蒸蛋蛋吃，就是給蒸糕都不要了。
氣的李翠蘭把碗一蹾，照著她的小屁股上拍了幾巴掌，「愛吃不吃！慣的你！真當你是哪門子大小姐呢，還張嘴就要燉蛋吃！」
「我就吃！我就要吃！」念兒鼓著腮幫子大嚎，「娘是壞蛋！我不喜歡你了，嗚嗚嗚……」
「行了行了，你打她作甚！」王氏趕緊把孩子抱了起來，埋怨了一句，「還不是你瞅著那幾個錢兒，把孩子的雞蛋給賣了！」
「雞蛋那麼貴，不賣了換銀子多虧啊！」
李翠蘭不服氣的吵嚷，「娘，你別老這麼慣著她！看給她慣的都沒樣兒了……」
「我就這一個孫女，不慣她慣誰！」王氏拉了念兒的手，好聲好氣的哄著，「念兒乖，阿奶這就給你找雞蛋去，不哭了不哭了！」
「阿奶、阿奶，我乖……」
念兒哭的打著嗝，這才點了點頭。
王氏在村里轉了一大圈兒，只有虎子家還剩著三五個秋天時候在河邊兒摸的鴨蛋，醃上一直沒捨得吃。
今年收成不好，家家戶戶早就把能賣了換錢的東西都賣了，緊緊巴巴的換了小米高粱豆面兒什麼的，回來熬冬。
王氏拿一碗豬油換了兩個，回來煮了，一塊塊掰了給孩子吃。
「我不要，我就要吃燉蛋蛋！」
一看不是燉蛋，念兒小手一拍，氣鼓鼓的將王氏手裡的鹹蛋拍到了地上。
「錢小念，你皮癢了吧你！」李翠蘭氣的吹鬍子瞪眼，擼了袖子就要打她。
王氏趕緊攔著，把孩子抱走了，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這孩子出生時不足月，又吃不上喝不上，長到幾歲還跟個小雞仔子似的瘦。
當年家裡窮的快揭不開鍋的時候，都留著一隻雞不肯賣，就指著摸了雞蛋給孩子補身子呢。
孩子吃習慣了燉雞蛋，卻不知道大人為了這一口雞蛋要費多少心。
……
錢長安勒住韁繩，停在了籬笆門前，高高的叫了一聲，「娘！」
「娘，我們回來啦！」
蘇禾苗懷裡抱著一籃子的雞鴨鵝蛋，小臉上笑開了花，「娘，念兒，快看我帶了什麼回來！」
「咋又去了一天呢！」
可算回來了，王氏臉上一喜，趕著迎了出去。
「帶啥好的了，禾苗？」
李翠蘭也顧不上生悶氣了，從屋裡露出頭來，眼珠子滴溜溜一陣亂瞟，「喲，雞鴨……娘誒，咋還有大鵝呢？」
發財了發財了！
她一溜煙的跑出來，驚喜的看著馬屁股上掛的兩個裝滿雞鴨的籠子，「長安，禾苗，你們去山上抓野雞去了？」
「嗯。」
錢長安淺淡的應了一聲，將籠子卸了下來。
李翠蘭搶著接過東西，臉上都樂開花了，「你倆也太有本事了吧……如今這可是稀罕東西！」
王氏也歡喜的不行，禁不住眼角泛紅的唏噓道：
「孩子正念叨著吃燉蛋蛋呢，這下可不用愁了！」
「娘，我還帶了一籃子雞蛋鴨蛋回來呢！」
蘇禾苗趕緊下了馬，將籃子上蓋的枯草扒開給她看，又瞧著她眼角掛著淚花，忙問道，「娘你咋哭了？」
「沒啥沒啥，快回家再說。」王氏趕緊擦了擦眼，從她手裡接過籃子。
「小嬸嬸……」
念兒一頭扎進了蘇禾苗的懷裡，眼淚就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哭著告狀：
「娘不給我吃燉蛋蛋，還罵我……嗚嗚嗚……娘壞！我以後再也不理娘了！」
李翠蘭數著籠子裡的野物，扭頭啐了一口，「切，誰愛理你！」
「哼！以後再也不跟你玩了！」念兒皺著小鼻子沖她哼了一聲。
「那你以後別吃我做的飯！」李翠蘭毫不示弱的跟自己閨女吵架。
蘇禾苗滿臉黑線，這娘倆……也是沒誰了。
「你倆這是咋了？」她抱起念兒，左右勸了一頓，「嫂子，你別跟孩子一般見識呀，她還小呢！
不過念兒也不對，不可以這麼跟娘說話的，知道嗎？」
念兒靠在她的懷裡，哼哼唧唧的說，「我才不喜歡娘呢！我喜歡小嬸嬸，小嬸嬸，你做我娘好不好？」
蘇禾苗捏了捏她的小臉蛋，笑道，「不准這麼說，你娘平時對你的好你全忘啦？」
李翠蘭牙一酸，沖倆人擠了擠眼睛，拎著兩個籠子走了。
「八十五、八十六、八十七……」王氏數著籃子裡的雞鴨鵝蛋，心驚肉跳的抬頭：
「九十三隻！這大冬天的，山上的野雞野鴨子也肯下蛋？真是奇了！」
李翠蘭聽的眼皮子直跳，心裡一陣盤算，一隻蛋按三十文算，這近百隻的得賣三兩多呢！
比干苦力的一個月賺的都多！
要不說禾苗有福氣呢，上趟山就能撈大把的銀子回來，嘖嘖！
「能吃一陣子呢，念兒以後可不缺燉蛋蛋吃了。」蘇禾苗笑道，「娘經常心口疼，也要吃上補補身子……橫豎還有那些個雞鴨，以後還能下蛋呢！」
王氏擺了擺手，「我哪兒捨得，都留給孩子吃吧……就剛才這娘倆還為口燉雞蛋吵嘴呢！」
她嘆了口氣，把剛才念兒跟她娘吵架的事兒說了說，又說走了一個村兒才換來了倆鹹鴨蛋，誰知道念兒扔了不吃。
說著，眼眶又紅了，心酸的說，「我去給孩子燉上兩個雞蛋去……」
蘇禾苗突然叫住了婆婆，「娘，今兒就別給念兒吃雞蛋了吧！」
「為啥？」王氏訝異的看著她。
蘇禾苗默了默道，「娘，孩子是要疼，可是不能慣……今兒是念兒做錯事，應該罰她沒有雞蛋吃的。
念兒，小嬸嬸覺得你不應該為了一口吃的跟大人吵鬧，這樣是不對的。」
「小嬸嬸……」
念兒眨巴著大眼睛，唇角往下癟了又癟。
「小嬸嬸不是罵你，是想跟你說道理，小孩子不能任性。」
蘇禾苗輕輕的摸著她的頭，臉色嚴肅的說：
「你想想，家裡要是有雞蛋，哪有不給你吃的道理，是不是？
阿奶跑了一個村兒給你找，好容易找到的卻被你扔了，這樣是不對了，你辜負了阿奶的心。」
王氏聽的心酸，眼淚禁不住的往下掉，訕訕的說，「算了禾苗，她還小……」
「就是因為小，才要教呢。」蘇禾苗斂眉道，「娘，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三歲看到老，孩子從小就要教她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
「是這樣，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
錢長安淡淡挑眉，「禾苗做的對，念兒當以罰為戒。還有娘，慣子如殺子，娘也有不對的地方。」
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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