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停頓,側過身來一臉認真道:「半個多月來,父皇日日都要去她那裡,有時就算不招她侍寢,也要同她下棋,一起用膳,我懷疑她真是個妖物。」
陸霜笑道:「公主不是不信鬼神之說的嗎?」
陳江吟傲嬌地扭過頭,道:「說你是妖本宮自然不信,但是她……父皇年紀大了,之前嘉貴妃失寵後他都許久不曾踏入後宮,若說年輕,宮裡還能沒有年輕的?若說是貌美,父皇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也不至於日日都要膩在一起。」
「所以公主是去告誡這位柔美人,讓她不要迷惑君上?」
陳江吟嘿嘿一笑,道:「我們私下裡這麼說,不過明面上麼,自然是說她照顧我父皇多日辛苦了,我去拜訪一二,順便一同驗收一下胡安兒學規矩的成果。」
她說完往陸霜肩上拍了一下,道:「你可真會趕熱鬧。」
陸霜見她興致高,便將心事放了放,打算晚些在同她說。
彼時柔美人正在自己宮中養花逗鳥,她一身粉裙,明明是冬日的裙襖,卻半點不見厚重,一眼掠去,真好似花仙下凡一般。
陳江吟與陸霜到時,胡安兒還沒來。
柔美人記憶力好,一眼便認出來二人,她先是詫異了一下,後又溫婉一笑,道:「六公主,陸校尉,請坐。」
陸霜對她行禮後道:「柔美人,今日我休沐,就不必稱我的官職了,萬一外頭路過誰,一聽『校尉』二字,還以為美人私會外臣呢。」
柔美人溫婉一笑,道:「也是,女子為官實在少,難得休沐,還是做回姑娘吧,我喚你陸姑娘就是了。」
她說著,還親手給她們二人奉茶。
陸霜覺得這位柔美人並非什麼奸邪之人。
陳江吟確是不領她的好,道:「你親自奉茶,是覺得我父皇派給你使喚的人手不合心意嗎?」
她被一個西蠻來的嘉貴妃明捧暗欺了多年,此時不管柔美人作何姿態,在她看來都不是好人。
柔美人手微微一僵,道:「烏蘭並非這個意思。」
她自稱了名字,而不是「本宮」。
陳江吟站起身來,道:「你這是裝柔弱,以弱凌強,你是不是很得意?」
柔美人默而不語。
她也確實有這層意思,但是因為陳江吟找茬在先,她不在乎什麼以弱凌強被看穿,她要的只是在皇上面前的不敗之地。
柔美人不說話,笑得愈發溫婉,陳江吟看她不爽又拿她沒辦法,只能轉移話題又道:「聽說你近來日日陪在我父皇身邊,心中自傲些也是難免,本宮不同你計較。」
「我身為宮妃,侍奉皇上本是職責所在,有何可自傲?更何況我遠嫁而來,便是為了讓自己好過些,已經處處小心,不曾想還是惹了公主不滿。」
「你!」
她這番話綿中帶刺,說得陳江吟左右不是人,話里話外都是再說她可以為難。
不過事實確是如此,陸霜也不好幫她辯駁什麼,只得哄著陳江吟,給了她一個台階她才作罷。
陳江吟說不過,便也消停了一些,幾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少頃,胡安兒便從隔壁宮裡過來了。
她已經給其他妃嬪都請過安,最後來柔美人這裡,也是嘉貴妃特地交代的。
她進來時滿臉疲憊,這一大早一個宮一個宮的行大禮,簡直不是人做的活。
「臣婦胡氏拜見柔美人,美人萬安。」
胡安兒跪下,規規矩矩扣了一個頭。
她此時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休了,可柔美人知道。
此事鍾黎告知了胡家和齊南帝,胡家覺得被宦官休棄太過丟家族顏面,便將此事封口,打算等胡安兒回去後讓她在府中老死。
齊南帝則是覺得這是自己當初親同意的婚事,到如此局面說出去也丟了他的威嚴,便只在與柔美人交談間提了兩句,並囑咐她不必往外說。
所以不論是嘉貴妃還是胡安兒都不知情。
但鍾黎預計的是,胡安兒必然會死,死後她的屍體不運回東廠,到時所有人也自然而然都會知情。
柔美人有些憐憫地看著她,道「起來吧」。
「本宮也在呢。」陳江吟道。
胡安兒一時沒聽出是誰的聲音,但聽她自稱本宮,便也明白了。
她抬起頭看著陳江吟,正要行禮,卻見她旁邊坐著的竟是陸霜。
陸倩是死得乾淨了,可偏偏在她臨死前這個陸霜還要來礙她的眼?
她……她竟還要被陸霜看著去死……
胡安兒有些紅了眼眶,給陳江吟行完禮後,又強忍著不甘給陸霜行禮。
想當初她還和陸倩一同想要害死陸霜,如今卻只剩她一個活得漂亮,還和公主坐在一起看她笑話。
可她此時連生氣的時間都沒有,胡安兒摩挲著袖中的毒藥,抬起頭來看向柔美人。
柔美人見她眼睛紅紅的,正想讓她坐下喝杯茶,但胡安兒卻先一步開口,道:「柔美人,臣婦一早拜行各宮,此時一時口舌乾燥,可否討一杯茶喝?」
柔美人微愣了一下,當初秋獵她送她的糕點雖沒查出有什麼問題,但胡安兒也理應對她有所懷疑,此時應該著急回嘉貴妃宮裡,怎會主動開口問她要茶?
不過看她疲憊的模樣,許是真的口渴極了,她轉頭對著那位蒙面的婆子道:「姜媽,給她倒杯茶吧。」
胡安兒將那粒藥丸在手中揉了又揉,緊張著等下便要將它放入杯中隨茶水一同吞下。
「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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