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問得讓人覺得莫名其妙,就連陸霜也不明白。
獵物早就當著眾人的面清點好,平局也是公認的。
赫連晨神色略微凝重了些,道:「若不是平局,自然是輸者願賭服輸,難道大都督是對白日的評分有異議嗎?」
他話音剛落,有一禁軍跑來報導:「皇上,有御膳房的人求見,說是烹熊肉宴有大發現。」
來的是負責屠宰的宮人,他捧著一個大籃子,上面蓋著層麻布走上前來。
赫連晨隱約猜到了幾分,隨後只見他將那麻布掀開,裡頭是一隻斷了氣但被沖洗乾淨的熊崽。
宮人如實稟報:「皇上,我等剝開了那黑熊的肚子,見它腹中有一隻已經成了型的幼崽,難怪那傢伙如此肥大,原以為只是為過冬囤積的肥肉,沒想到竟是個快要生的。」
「你說什麼?」
齊南帝眉頭舒展,有些驚喜地問道:「你是說那黑瞎子肚子裡頭還有個小的?」
黑熊春夏交接時發情,懷胎半年,秋冬交接時正是繁殖的時間,那熊摔下山谷時卷著身子,也是為了想護住腹部。
這意味著齊南堂堂正正地贏了這場狩獵,宸王也沒有藉口再提帶走陸霜一事。
陸霜也睜大了眼睛,這獵熊竟是個一箭雙鵰的活,鍾黎定是一開始就知道,居然連她這個同夥也瞞著!qqxsnew
她心裡直罵他心機男,好城府。
劉迸與陳江吟都鬆了一口氣,赫連晨僵在原地瞳孔微縮,舌尖舔了一下後牙槽,面上露出憤怒不甘之色。
他盯著鍾黎,面前這人的假面下,那雙眼睛裡分明滿是對他的不屑與羞辱,他的身份地位,竟會被一個宦官打臉。
這筆帳他是記下了。
他轉過頭去看了一眼陸霜,她湊過去看了看熊崽,又抬頭飛快地掃過一眼大都督,最後將視線落到劉迸和陳江吟身上,朝著他們擠眉弄眼了一番,最後又規規矩矩地站好。
此次若是不能將她帶走,著實有些可惜。
「宸王,再看就不禮貌了。」
鍾黎壓著聲音,用只有赫連晨能聽到的音量提醒了他一句。
與其說是提醒,倒不如說是挑釁。
赫連晨微微眯起雙眼,似乎想看透鍾黎假面下的模樣,他也壓著聲音回道:「本王從一開始就沒禮貌過。」
他方才自己說過願賭服輸,這次讓陸霜逃了,他有的是機會再抓回來。
等到他真正出手,就不單是抓一個陸霜了,他甚至想把整個齊南都捏到掌中。
他承認自己這次是疏忽了,輕敵了,而這樣的錯誤他絕不會再犯第二次。
兩人之間的暗流涌動被齊南帝打斷,沒了這樁煩心事,他總算是能摟著美人好好吃一頓熊肉宴。
是夜眾人大快朵頤,齊南帝回帳後,在座的各各喝得暈頭轉向,也陸續心滿意足地回了帳子。
陸霜繼上次喝多了之後,又終於久違地嘗到了酒味,不過她很克制,只飲下了三四盞,就著這一星半點的微醺,在吹上兩陣晚風,簡直舒服得分不清天上人間。
只是她沒舒服多久,就被陳江吟纏上了。
陳江吟不在宮內,必然是要藉此機會暢快暢快的,她吃了不少酒,人散的差不多後,她過來粘著陸霜聲淚俱下。
「霜兒,你竟真能為我獵了一頭熊來……不,兩頭!」
陸霜:「公主,其實大都督功勞比較大。」
陳江吟自顧自碎碎念:「劉將軍也……也不錯,他是真正的箭無虛發,別說一箭雙鵰,一箭三雕也是有的。」
陸霜:「公主誇他,我回頭告訴他。」
陳江吟突然抬了抬音量,道:「不行!」
她喊完安靜了幾秒。又接著道:「唉……我差點就要去西蠻那荒野之地,後來……後來你又差點被拐了去,還好……還好那母熊懷了。」
她說著將腦袋靠在陸霜肩上,啪嗒啪嗒地掉著眼淚,又自言自語道:「可是那小熊崽子怎麼也死了嗚嗚,看起來還怪可憐的。」
陸霜嘆了口氣,道:「沒辦法,若是心疼它們,那就只能可憐你我去西蠻了。」
陳江吟馬上改口道:「那還是可憐它們吧。」
她停頓了一會兒,又小聲喃喃道:「弱肉強食嘛,我知道的,國與國之間也是這樣。」
這話陸霜沒有回應。
陳江吟又胡亂扯了幾句,後來聲音越來越小,靠在陸霜肩上睡了過去。
劉迸也是心憂這二人,看到如此情況,便走來催促她們回帳子,陸霜好心做媒,道:「兄長快快將公主抱回去,我今日下午查案累了,沒力氣。」
「阿焰……」
劉迸看出她的小心思,蹲下身來語重心長道:「為兄當時看了你的來信,求娶了公主,可這畢竟是權宜之計,你是知道為兄的心思的。」
他還是沒有娶妻的想法。
陸霜想到陳江吟與他在武練場相處時,分明挺般配的,她這個兄長對六公主也是從拘束到欣賞,怎麼就沒動一點心思呢?
她問道:「兄長從來沒有起過一點想法?」
劉迸答道:「阿焰,凡事皆有取捨。」
他這話的意思,自然是舍下陳江吟,舍下這到手的姻緣。
陸霜抬眼,眸光閃亮亮得看著劉迸,問道:「兄長用取捨來答,只怕是……」
若是不動心,如何談「舍」?
她沒在說下去,劉迸也沒再接話,他只雙眼認真的看著陸霜,是希望她清楚,他說的不是玩笑。
唯有他自己知道,每每想到成婚,他腦中就是母親那失了心神的模樣,他若是不愛一女子,自然不願耽誤她,可若是愛了一女子,卻更加不會娶她。
陸霜這次也死了讓劉迸成家的那一點點僥倖心了,她道:「知道了兄長,我會找機會與公主說清楚。」
劉迸面色少見的陰鬱,囑咐了一句「快些回帳」後便先離去。
陸霜低頭看了看已經熟睡的陳江吟,臉上還紅撲撲的透著醉意,手指卻被風吹得冰涼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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