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霜道：「我看著呢，隔這麼遠他聽不見。」

  再加上周遭的水聲和廝打聲，他又不是千里耳。

  陸霜說完背過身去準備往水簾裡頭躍，後面卻忽地傳來聲音道：「還是讓狗先過去探個路吧。」

  她回頭見方才還隔有二十餘步的人竟幽幽然出現在身後。

  他垂眸漫不經心地撫了撫馬背，身後一片凌亂交鋒的場面，他卻一副獨善其身高高在上的氣派。

  陸霜說叫狗探路只是隨口說說，他說就不是隨口了，只見這廝緩緩抬起頭來，垂了個眼神示意就近的兩個將士把狗扔過水簾去。

  那兩個將士看了劉迸一眼，見他也沒有阻攔，便上前抓狗。

  這狗也不怕人，貼在陸霜腳邊不動，被兩個將士抬起來後也沒太大反應，直到他們要將它往水簾裡頭拋，它的狗腿沾上了飛濺起來的水花，它才瘋狂掙紮起來。

  這狗還是個旱狗子，不會水。

  陸霜覺得這屬性還是與自己蠻像的。

  見這狗就要被他們霍霍暈了，她捂了捂額頭，攔下他們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它若是不怕水，早就自己過去了。」

  鍾黎道：「它方才對著裡頭叫得那麼歡，誰知道裡面有什麼，本座也是為了陸校尉的安全著想。」

  她說什麼來著，這不值錢的熱心腸。

  陸霜道：「它要嚇暈了。」

  鍾黎道：「暈就暈。」

  陸霜道：「躍個水簾而已，我還是不成問題的，少督主何必與一隻狗過不去？」

  劉迸胸口明顯起伏了一下，他頭一次有想把陸霜嘴巴堵住的衝動，這也太口無遮攔了！虧人家上次好心送她回家。

  不僅是他，鍾黎也想把她嘴巴堵住。

  他道：「本督為何與它過不去，陸校尉心中沒數嗎？」

  陸霜：「……」

  被他這樣反問回來，就導致她心跳瞬間落了一拍。

  這都聽得到？東廠少當家是真的可以啊。

  她眼睛往四周一轉，轉移話題道：「多說無益，我先進去，你們幾個跟上。」

  她隨手指了幾個將士。

  說罷她不再等任何人回話，縱身往裡躍。

  距離不算遠，水流也並非十分激烈，陸霜過去後捂著腦袋落地滾了一圈，毫髮無傷地站起身來。

  起身後她第一件事便是捂住了口鼻，裡頭的味道一言難盡，是赤裸裸的屍臭，水簾隔去了大部分的氣味，所以在外只能聞出輕微的一點。

  她從腰帶處扯出一角衣袍用力一撕，扯下一塊不規則的布子繞過口鼻，在腦後打了一個結。

  將士們陸續進來，點了火把往深處走了一些，即便是有經驗的老將，也差點沒被這辣眼的一幕刺激得把中飯吐出來。

  本以為是個石洞，不曾想進來了發現是個屍洞。

  顯露出來的屍體並不多，但洞內深處有一大片濕潤的淤泥，依照表面露出的屍體模樣來看，這淤泥下面可謂是驚天動地。

  能見到的屍體大多已有腐爛之跡，此處濕氣足，處理大量的屍體，最快的方法無非就是一把火少了，可這麼大火必然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而藏在此處不僅隱蔽，而且可以更快地腐爛沉入淤泥。

  至於這水簾，只要在裡面與外面架上一塊結實的木板，便能輕鬆將屍體運進來。

  若不是這狗鼻子靈，這招藏屍近乎天衣無縫。

  叫人一起進來，無非是要多一些見證人罷了，這些屍體現下也不可能搬走。

  陸霜揮了揮手道：「出去吧。」

  她躍出水簾，身上濕了個大半，頭髮上的水順著脖頸流向衣領消失不見，她隨手抹了把臉道：「全是死屍，進城，報官。」

  劉迸還未開口細問，鍾黎道：「官不就在這。」

  陸霜道：「東廠乃是皇上的心腹，這山野里的案子還是扔給大理寺吧。」

  她放無風回去就是為了讓他給陳謹弈報信，且她手中還有兩個人證，這件事她必然要在百姓面前扯出陳謹弈。

  而東廠一旦全權介入，結局只會和南河一事一樣。

  她清楚，除非於都督和少督主都沒了，除非她的鐘黎是東廠的大當家。

  現在這兩人還在，這件事還是交給大理寺對她而言最有利，即便會被東廠接管，也留出了時間機會可以曝光在百姓們面前。

  劉迸也道：「少督主，這些山匪已經被東廠管了去，其他的就交由大理寺吧，不然怕是一時也難以解決。」

  他明白陸霜只是想讓此事有一個透風口，可是畢竟少督主人都在這了，說將活交給大理寺確實聽著挺不把他放眼裡的。

  本以為還要再爭取幾句，不曾想他道：「倒也有理。」

  只是他分明回的是劉迸，可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就沒有從陸霜身上離開過。

  另一側，林中的百餘名暗兵都被騎兵收拾妥當，騎兵有備而來，拿出幾條長麻繩，將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暗兵們挨個拎起來，一步一個地串在繩上，又將繩子一頭綁在馬上。

  他們被馬拽著走時，身後也還有騎馬的將士揮著馬鞭，若是哪個不老實了，便在他背上狠狠的來一下。

  是日城門關閉之前，劉迸領著大批人馬進城，周遭百姓瞧了心中一慌，議論道：「莫不是又打仗了？也沒聽說啊。」

  陸霜耳朵尖，轉頭沖他們喊道：「剿匪呢，瞧後邊！」

  百姓們這才往隊伍尾處看去，見百餘名黑衣人被綁著，雖說不曾聽聞有山匪作亂，但依然夸道：「如此甚好！為民除害啊！」

  只是才誇了幾句，突然人群中有少女驚聲尖叫：「啊！這是哪來的狗，誰家養的怎的也不拴好？」

  她這麼一喊，眾人視線下移，見一隻髒的不成樣的狗從隊伍後邊往上追來。

  這狗體型不小，竄的速度又快，且故意鑽在馬群裡頭，叫人不好抓它。

  也不怕被踩一腳就嗝屁了。

  守在城門處的官兵聽了這話轉頭就要來捉狗，可它在馬群里叫人不好下手。

  陸霜回頭瞧了一眼，見是先前山林中那隻狗，體型大，估計是以吃生肉為生的，嚇到城裡的姑娘小姐也是正常。

  這對付靈活的東西，還得讓靈活的人來，她騎著馬從側邊調轉回去，瞄準了那渾身髒泥的傢伙欲伸手逮它，卻不想……

  卻不想它不僅不躲，還搖著尾巴朝她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