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謹慎地回頭看去，後宮之中誰會這樣偷偷摸摸？

  那後面的人探出個腦袋來，「奴……奴才是在修草，不……不小心衝撞了貴人，還……還請……」

  是個小太監，嚇得說話結結巴巴的。

  陸霜鬆了口氣，沒再搭理。

  那小太監也鬆了口氣，若是這點事都辦不好，墩三公公定然會罰死他。

  陸霜一回到宴席，就感受到了三束目光齊刷刷射來。

  胡安兒最先道：「陸霜，貴妃娘娘設宴，你一跑就跑了一刻鐘，是在下娘娘的面子？」

  陸倩輕輕掩嘴，說實話，她真的很喜歡這種愚蠢且好控制的「朋友」。

  「陸霜並無此意。」

  「是嗎？我看你不僅僅是對娘娘不敬，對皇上更是不敬！」

  胡安兒直奔主題，在場眾人都嚇了一跳，目光紛紛在二人之間頻繁切換。

  陸倩則是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茶。

  嘉貴妃也出乎意料，她還沒出手呢，就有人替她教育陸霜了。

  她抬手扶了扶沉重的發冠，道：「此話怎講？」

  胡安兒走到中間，鄭重說道：「臣女要告發陸霜，藐視聖上，目無王法，其罪當誅！」

  這三個詞，一個比一個響亮，貴女們紛紛沒了賞花的興致，規規矩矩地坐著伸長了脖子看好戲。

  嘉貴妃心中大喜：「哦？細細說來。」

  陸霜單手撐在桌子上，用拳頭抵著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看著胡安兒。

  胡安兒憤憤道：「貴妃娘娘，陸霜她藐視御賜之物，她將御賜之物送給了這個奴籍的賤婢！」

  她的手朝圓丫臉上指去。

  圓丫微微踉蹌著後退了一小步。

  圓丫這反應，更加坐實了胡安兒所言？

  陸霜還沒說什麼，陸倩微低著頭走出來，「胡姐姐，我姐姐她……」

  陸倩的眼淚是真的說來就來的，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陸倩要為陸霜辯解的時候，誰料她道：「我姐姐她是陸家的頂樑柱啊……還請胡姐姐、請貴妃娘娘開恩吶。」

  席面上一陣唏噓，若說圓丫剛才只是膽子小，那陸倩這一番話是實實在在坐實了陸霜的罪行。

  嘉貴妃稍稍有點可惜自己為陸霜準備的好伎倆，看來陸霜都不配讓她出手。

  她清了清嗓子道：「胡安兒，你可有證據？」

  「有！」

  胡安兒走到陸霜桌邊，一手抓起圓丫的領口把她拽了出來。

  圓丫「啊」地叫了一聲，但不敢反抗。

  陸霜眼底閃過一抹殺意。

  「看，大家快看這賤婢頭上的發扣！這便是皇上前些日子賞給陸霜的物件，怎的會在這賤婢頭上？」

  藍色是極其珍貴的顏色，不管是藍玉石、琉璃石還是最純正的藍石，都沒有便宜的，一個婢女帶著藍色發扣，眾人直接心裡給陸霜定了罪。

  「哦？胡姑娘有什麼證據證明這枚發扣是皇上賞賜的？難不成皇上御賜物品的名冊不在我這在你那？」

  胡安兒「嘁」了一聲，「你親妹妹都站出來承認了，你還死鴨子嘴硬什麼？」

  陸倩趕緊趁熱打鐵道：「姐姐，人證物證俱在，都被發現了你就好好認個錯吧，那日妹妹想問姐姐要一兩件姐姐都沒給，說是不能私自處理御賜之物……妹妹知道姐姐是敬重皇威的，姐姐一定只是一時糊塗，就趕緊認個錯吧！」

  她一襲白衣，寒酸無助，跪在地上為陸霜求情哭得梨花帶雨。

  眾貴女們聽話自然是很會挑重點，親妹妹問陸霜要，陸霜都不給，竟然給一個下人，可見這妹妹在陸府的日子有多慘，簡直悲涼可憐！可她卻還在為那薄待自己的姐姐苦苦求情……

  陸霜則是事不關己地伸了個懶腰：「你又是怎麼知道那枚發扣是御賜的？你偷偷翻我東西了？」

  這話說得陸倩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嘉貴妃沒了耐性，道：「是與不是一查便知，大不了去東廠叫人拿冊子來核對一下！」

  隨後她便派了自己的貼身婢女去東廠請人。

  陸霜等的清閒，一無聊就吃酒，又吃了兩盞，才等到東廠的人趕來。

  只是她沒想到，來的不是內務府的小太監，而是於都督。

  於都督也是有些奇怪，這小妮子在皇帝面前挺知分寸，背地裡也知道討好他，可怎麼在女人堆里混得這麼差。

  他意味深長地看向陸霜。

  只見她面色平靜，許是酒吃得多了些，面色紅潤還微微犯困。

  於都督轉瞬便意識到，八成是自己多慮了。

  嘉貴妃見於都督來，悠悠起身，「於都督，小事而已，還勞煩你大駕了。」

  「貴妃娘娘，這都攀扯到藐視聖上了，恐怕不是小事。」

  於都督這話說得嘉貴妃心裡舒暢，事情越大，陸霜就越不得好死。

  隨後，於都督在貴女們的注視下拿出了記錄皇上賞賜的冊子，慢悠悠翻著。

  陸倩把握十足，忍著笑意等待陸霜倒下，屆時陸府的一切還不都是她的，就連陸啟霄也要聽憑她擺布，成為她的傀儡。

  不多時於都督便翻到了，尖嗓不急不慢道：「皇上賞賜給陸家大小姐陸霜的，確實有一枚藍石發扣。」

  「我就說吧！陸霜她根本沒什麼可狡辯的，她根本無話可說！貴妃娘娘還請治她的罪！」

  胡安兒語氣激動，巴不得趕緊把陸霜五花大綁地燒死才好，這種瞎了眼的浪蕩女也配與二皇子稱青梅竹馬那麼多年，她不死簡直蒼天無眼。

  陸倩雖然也欣喜耳朵很，但還是硬生生用指甲刮破了自己的手心，讓自己疼出兩滴眼淚來，哭著往前跪了兩步，泣不成聲道：「貴妃娘娘，我姐姐她……她一時糊塗，倩兒代她磕頭認錯了，只求您大發慈悲不要殺她，便是罰她一頓再流放出去也行啊……」

  有幾位心腸柔善些的大家閨秀看到這一幕都是感動的不行，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明明是個寄人籬下的庶妹，卻敢於在這種情況下為那個處處看不上自己的姐姐求情，這是何等的心胸！

  陸霜本是淡定的，但看到此也實在忍不住無語地輕嘆了口氣。

  坐在主位的嘉貴妃見眾人情緒都醞釀得差不多了，威嚴地開口道：「陸霜，證據確鑿，你可還有什麼要辯解的嗎？」

  陸霜起身走向中間，陸倩挪著身子給她讓出路來，等著看她跪地求饒的慘樣。

  她不疾不徐地走到中間後，並沒有跪下，只是淺淺一蹲，緩緩吐出一個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