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會去哪兒,也不知道會在哪兒把車丟下。
她之後的路程都是隨機的,所以借的這車子,百分之百是回不到許巒山的手裡了。
許巒山望著自己面前白皙的手掌,沒有血色,像人一樣透著一股憔悴感。
「我送你。」
抓起雲笙的手腕,許巒山帶著人往屋外停車的地方走去。
無論多遠,我都想送你最後一程。
雲笙想要拉住許巒山,想跟他說,如果顧辭發現她消失前接觸的最後一個人是許巒山。
按顧辭的性子。
他會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在許巒山甚至所有許家人的身上。
她不想自己地離開,還會給別人帶來災難。
她真的快要背負不起這樣沉重的人生了。
「許——」
「噓——」
將雲笙塞進副駕駛後,許巒山將半個身子伸進來,替雲笙系好安全帶。
動作一氣呵成,乾淨利落。
坐上駕駛室後,許巒山調整好座椅,聲音很沉,「如果不讓我送你,我現在就把你送回顧辭手裡。」
「我不想連累你。」
雲笙解釋道。
發動機動了,車子穩穩地駛離角落,開上大道。
天色已經有些黑了。
「雲笙,我不喜歡聽到你說這種話。」
雲笙終於沉默了下來。
「你不連累我,你心裡是輕快了。那你想過我的感受,我們這些在意你的人的感受嗎?」
「以後你要一個人呆在陌生的地方,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逛街,一個人做任何事情。」
「現在讓我陪陪你,好嗎?」
雲笙偏過頭,望著窗外,鼻頭隱隱有些泛酸。
如果可以,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要離開自己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
可她現在太脆弱了。
不僅身體脆弱,連精神都格外的脆弱。
這座城市,只會將她吸食殆盡,如果不離開,終有一日,她會死在顧辭圈出來的一隅之地。
「我要先去取師母的骨灰。」
「我知道。」
他開車的方向就是骨灰存放的地方。
之前他想去那邊把骨灰提前取出來,但是半路出了點事,結果一直耽誤到現在。
殯儀館在郊外的半坡上。
路途還算平坦,等許巒山把車停好後。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這裡人煙稀少,格外冷清。
門口的大爺裹著厚厚的黑衣服,翹著二郎腿,嘴上叼著香菸。
見到兩個活人,眼睛都在冒光。
「請問寄存的骨灰在哪裡領取?」
見到雲笙,大爺一臉和藹,笑得臉上的褶皺都堆疊在了一起。
「前面直走就到了。」
道謝後,兩人順著大爺指的方向,走了進去。
「把姓名、性別、年齡,出生年月,死亡日期填好,我去給你們取出來。」
說話的人是個稍胖的女人,磕著瓜子,見到來人直接將登記簿扔在了桌上。
雲笙在前台登記好資料。
許巒山一起等在了外面。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裡面沒有任何動靜。
雲笙催了幾次,裡面也只有敷衍的回應聲。
出去轉了一圈的許巒山也在這時跑了進來,拉住雲笙的手腕,焦急萬分,「顧辭的人趕過來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剛才他出去想抽根煙,站在山頭上隨意一瞥,看到山下開來了一輛車,裡面坐著的人正是顧辭。
「他怎麼知道我回來這裡?」
雲笙呼吸一滯,師母的骨灰都還沒拿到,顧辭已經追上來了。
「大姐,你能不能快點,我時間很急!」
雲笙衝到前台朝裡面著急地吼道,心臟砰砰地劇烈跳動。
回應她的只有一句聽不懂的方言。
「笙笙,別等了。」
看了眼時間,許巒山直接上前摟住雲笙的肩,將人往外帶。看書溂
「找到了!」
女人的驚呼聲,從裡面傳來。
雲笙面露喜色,同許巒山對視一眼後,跑過去,伸手想要接過來,卻被女人給拒絕。
「你存個空盒子幹嘛?害得我找了半天!」
空空盒子?
雲笙有些傻眼,小張不可能會騙她
那就是顧辭,很早之前,就把這一環節算計了進去。
師母的骨灰被顧辭藏到哪裡了?
她答應過師母,要把她葬在師父身邊的。
雲笙轉過身,眼中的喜悅被沖淡,有些茫然的望著許巒山,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最後麻木地走到許巒山面前,輕聲道,「走吧。」
剛走到車前,身後就傳來冰冷刺骨的聲音。
「你在找它嗎?」
雲笙沒敢回頭,光聽聲音她都可以想像這會兒的顧辭有多駭人。
「看來你不想要了,不回答我可就鬆手了。」
顧辭手中拎著一個橙黃色的布袋,將裡面的東西包裹起來,能看出是一個瓷器的形狀。
這會兒東西被他高高舉在手中,俊臉上透著一股駭人的陰鬱,死死地盯著遠處的雲笙。
「1、2、3——」
最後一聲顧辭把聲音拖長,雲笙也很識時務地轉過身,瘋狂地點著頭,眸光里是數不盡的哀求。
「對,我在找它。」
雲笙眼中的情緒落在顧辭眼中格外礙眼,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到現在雲笙依然想要離開。
顧辭扯出一個陰冷的笑,手上的東西被顛了顛,「怎麼辦,我好像有點拎不動了。」
雲笙的手也跟著顧辭手上的弧度顛了兩下。
「顧辭,我求你——」
又在求他,顧辭陰沉的臉色越發難看,渾身上下散發著濃濃的怒意。
然而下一秒,顧辭的態度發生翻天覆地的轉變,身上的怒氣被收斂,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漠然,像是藐視蒼生的君王,態度冷淡。
「求人就是這種態度?」
雲笙站在原地,腦子裡閃過一瞬間的混亂,不斷隱忍著心底個中複雜的情緒。
最後雙腿微曲,硬生生地跪在了碎石路上,硌得膝蓋生疼,雲笙臉上卻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笙笙——」
許巒山憤怒地上前,想將雲笙拉起來,卻被顧辭給制止,「你敢再上前一步,我的手可就不聽我使喚了。」
顧辭的威脅很奏效,許巒山的步伐停在了原地。
「你他媽是不是人!」
對於許巒山的責罵,顧辭置若罔聞,眼神淡淡地盯著跪在地上的雲笙。
胸口卻像是被人揪住般生疼。
「求你,把師母骨灰還給我。」
雲笙的聲音不卑不亢,顧辭眼角猩紅,幾近瘋狂。
既然留不住,總要在對方身上留下最痛苦的疤痕,記住自己才好。
「啪——」
顧辭手中的東西,應聲落在地上,瓷器碎開,劃破外面的經布,裡面灰白的東西,讓雲笙愣在原地。
「我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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