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我度過四九天劫了……」

  記憶流轉，畫面浮現，那是一個少年，眉清目秀，神采飛揚，興沖沖地扯著勾陳帝君的衣袖，滿臉的歡喜，等待師傅的讚揚。

  「師傅，您的開天一劍，我已經能模仿的形似了……」

  畫面切換，遼闊的天地間站著一個青年，俊逸出塵，手持一柄古劍，一劍劈開了三百萬里的山脈，煙塵四起。

  「師傅，我的玄黃不滅體大成了……」

  星空深處，那是一個成熟的男子，儒雅謙和，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他盤膝坐在虛空，任由萬道天雷加身，毫髮無損。

  「師傅，弟子前往界海邊沿，獵殺黑暗生靈，斬了一位將……」

  「師傅，弟子去了，若僥倖有歸來之日」

  帝宮深處，那是一位無上，渾身繚繞著光焰，對著一張空蕩蕩的帝座俯身一拜，而後轉身離去。

  「師傅……」

  ……

  恍惚間，林煌眼前又浮現出那個少年的影子，活潑，開朗，黑白分明的眼瞳中帶著自信的光。

  他一聲聲的喊著師傅，諾大的勾陳宮裡也因此平添了不少的生氣。

  思緒回歸現實，林煌感慨萬千。

  「世間無不散之筵席，你還願意來看看我，為師已經很開心了！」

  林煌親手扶起了這個他最引以為傲的學生，拉著他一起坐下。

  「不必悲傷，莫哭！」

  勾陳帝君至今無子，昔年他收林陽為弟子時，真的是把那孩子當自己孩子看待的。

  「這些事，本來就該是我們這一代人的事，這些年，辛苦你了！」

  「弟子不敢！」

  「能聊聊你喜歡的那個姑娘嗎？」林煌親自給自己這個徒弟斟了一杯茶，如此說道。

  見林陽面有疑慮，似是有些惶恐，林煌笑了笑。

  「放心，我還不至於跟她一個姑娘家過不去，不過我總得知道，是一個怎樣的女孩，把我徒弟拐走了吧？」

  「弟子惶恐！」

  「但以師尊的手段，恐怕在看到弟子的那一瞬間，就應該知曉前因後果了吧？」

  林陽說道。

  「說來說去，你來找我，還不是因為你用的著我這個師傅？」

  林煌笑了笑。

  「當年，弟子殺入黑暗天穹，一路拼殺，直至戰死。」

  「但機緣巧合，籠罩天地的黑暗不知為何崩開了一道縫隙，弟子的一絲殘魂未滅，僥倖不死，以殘魂之身來到人間。

  附著在一件殘破的上古靈寶上，藉助那件靈寶的最後力量得以苟延殘喘，然後遇到了……」

  林陽臉上微微一紅，似是有些羞澀，宛如跟父母介紹戀愛對象的小男孩一般。

  「她那時，還只是人間的一個普通宗門的小修士，在一次歷練中，意外得到了那件靈寶，更是無意間將弟子沉睡的殘魂喚醒。」

  「跟所有的修士一樣，她也在追尋變強之路，想證仙道長生。

  弟子跟她當時約定，弟子幫她變強，而她，在實力足夠時，幫助弟子復生，再造身軀，或者將弟子送回天界，去找您。

  於是在弟子的指點下，她只用了一百多年就修到了渡劫期，到達了飛升的地步。」

  說到這，林陽面露追憶之色，眼中異彩連連，仿佛是想起了那個驚才絕艷的女子。

  須知，那時的人間界雖然靈氣還沒有匱乏到如今這個慘澹地步，但也強不到哪去，而且大道殘缺，仙道難成。

  區區百年便可渡劫，可想那女子天賦何等驚人。

  一百多年的時間，他們朝夕相伴，形影不離。

  在這期間，他們經歷了多少次生死與共，又經歷了多少的九死一生，他們相互扶持，相互鼓勵，步履坎坷地追逐著變強的道路。

  一個一無所知的孱弱女孩，一道並不具備多少力量的殘魂，就因為那樣一份不靠譜的約定，就踏上了荊棘叢生的修仙路。

  面對諸多強敵。

  一次次的險死環生，一次次的崎嶇坎坷，在生與死的考驗中，他們逐漸有了感情，更是在某一天，定了終生。

  這些話，林陽沒有說，只是輕描淡寫地一句帶過。

  但作為過來人的林煌，又怎麼可能想不到這一層。

  昔年，在他也曾孱弱，也曾弱小時，也曾有人與他並肩同行，相互扶持著前進。

  「可是後來……」

  「她渡天劫失敗，魂飛魄散，香消玉殞！」

  林陽的聲音逐漸沉重，帶著悲憤和不甘，額頭上青筋攢動。

  霧靄幽幽，隱約間可見歲月橫流，蒼茫天地間，雷海傾瀉。

  無盡雷光之中，有一道倩影正在湮滅。

  哪怕她渾身沐浴著仙光，哪怕億萬道法則交織，在她身側匯聚都無法抵擋。

  天威當頭，萬靈寂滅。

  雷海傾瀉，無盡的雷光中，毀滅法則瀰漫，天意如刀，一刀刀地削落那女子的本源，磨滅她的生命印記，要讓她徹底死去。

  那時，林陽的殘魂怒吼一聲，化作一道巨大的虛影頂天立地，宛如開天闢地的古神一般，腳踩大地，背負青天，將漫天雷海都扛在背上。

  將那個遍體鱗傷的女孩護在身下。

  哪怕死去，他也曾是無上者。

  哪怕只剩一縷殘魂，他也仍是仙王。他的生命層次擺在那裡，一旦捨棄一切，燃燒最後的本源，他足以爆發出無法言喻的偉力。

  但，一旦燃燒最後的本源，這就意味著他要永寂，徹徹底底地死去，連轉世都不可能。

  最後時分，那個已經遍體鱗傷的女孩輕輕地抱了抱那個替她抗下天劫的影子，而後毅然決然的點燃了她的生命印記。

  四九天劫已過半數，她已經半隻腳踩進了仙道領域，當她選擇死亡時，她同樣擁有不可匹敵的力量。

  仙道之火焚燒，虛空震顫，雷海轟鳴，萬道生命本源充斥天地，沒入那虛影中，要將他從死寂中拉回來。

  那女子將自己的性命交給了林陽，以命續命，哪怕以萬劫不復為代價，也要讓林陽擺脫殘魂之身，重返世間。

  「要讓我復活，所承因果太大，你擔不起！」那巨大的虛影嘶吼，又驚又怒，帶著悲意。

  「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可惜，沒機會跟你同度餘生了。」

  「可惜，沒能跟你生在同一時代！」

  「要是，早一點認識你，該多好……」

  「林陽哥哥……記得要想我啊！」

  「但也不要太想我！」

  那女子渾身都燃燒著仙道之火，火光中她的生命印記不斷地崩碎，化作最純質的生命能量，進入那道虛影中。

  林陽的虛影逐漸縮小，同時也開始變得真實，隱約間呈現出了一絲質感。

  仙道之火瀰漫天地，所有的畫面中都是璀璨的火光。

  「好一個痴情女子，為了你小子，竟然捨棄了唾手可得的成仙路。」

  仙帝查察過去未來，心中念頭一動，可知萬古。

  此時林陽主動提起了這事，歲月中的因果之力散去，林煌很自然就知道了所有事情的起源。

  林陽那時的那道殘魂已經撐不住了，隨時都會湮滅，那個女孩本來是不知道的，但是隨著她實力越來越高，她漸漸的就察覺到了林陽的不對勁。

  所以，她才在天劫降臨時，選擇燃燒元神獲取力量，又借了天劫的力量，去修復林陽的殘魂。

  結果顯而易見，林陽的狀態穩固了，而她也殞了！

  「也是那一天，仙人隕落，人間界位面之靈有感，顯現世間。」

  「因我力戰黑暗而死，位面之靈贊我功績，委我大權，於是，弟子便成了人間界的位面之主。」

  「借著人間界的力量，弟子才得以重生，雖然修為十不存三，但也好過之前。

  而且也正是如此，弟子才有能力聚攏了她一些魂魄，這些年來想盡辦法，就是為了讓她重生。」

  「可她如今已然重生……」林煌說道。

  「但師尊也知道，她魂魄不全，活不過二十五歲，弟子想了所有的辦法，也只是鎖住了她的生命流動，但也只有十年的時間，如今，這時間已經快到了……」

  林陽滿臉愁容。

  「為救你，她元神破碎，生命印記不存，若非你以人間之力庇護，她早就不存天地間了。

  所以，此事難辦，但若要救她，也並非不可……」

  林煌沉默片刻後，終究是點了點頭。

  「弟子，求您大發慈悲……」

  林陽翻身下拜，泣不成聲。

  「逆轉生死，從虛無中見證生機，因果太大……」

  「萬般因果，皆加我一人之身。」林陽不假思索的開口。

  「所需代價……」

  林煌再度開口，有些遲疑。

  「不惜一切代價！」

  林陽的聲音斬釘截鐵，堅定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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