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

  顧憐依看著羽汐，輕輕一笑。

  「你要去哪？」沉吟了片刻，羽汐還是開口了。

  當年她一直跟顧憐依暗中較勁，相互拆台，看似是一對冤家。

  但是她知道，她不是不喜歡這個強勢且聰慧的女人，她只是是希望這女人能溫柔一點，因為她擔心自己老哥跟這女人成親了會變成妻管嚴。

  可是她也知道，顧憐依對她好，所以，她其實是很喜歡這個優秀且漂亮的女孩。

  就如同她喜歡梧桐一樣，只是表達的方式不同。

  「我已經死了，如今不過是昔日的影重現世間，本來就不可能長存的！你知道的！」

  顧憐依笑了笑。

  「不可能，我曾經也死去了，但，我不是重新復活了嗎？也沒有誕生出來新的意識啊！」

  羽汐有些不安起來，她明白顧憐依的意思，顧憐依已經死了，如今這個女孩她叫葉紫涵，雖然是同一個人，但也不是同一個人了。

  「你當年元神耗盡而死，殞身在三界，所以你可以重活一世，你還是你！」

  顧憐依細心的幫羽汐攏了攏散落在耳邊的秀髮，有擦去了她臉上沾的灰塵，順帶幫她整理了一下衣裙，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後，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可是我不一樣，我死在那條路的盡頭，墮入了黑暗，哪怕他逆轉歲月，從因果海洋中找到我昔日的影子，也不可能讓我重生，只能轉世！」

  「但，轉世後的人，已經不再是我！」

  「葉紫涵出現在這個世上的那一刻，顧憐依就已經煙消雲散了！」

  羽汐看著這個女孩，突然就哭了，淚水止不住的留，心裡突然很疼。

  「別哭，這麼大孩子了，怎麼還動不動就掉眼淚啊？」

  顧憐依輕輕地拭去了羽汐臉色的淚水，笑了笑。

  「你長大了！」

  顧憐依伸手比了比兩人的身高，然後摸了摸羽汐的頭。

  「也長高了！我記得當年在院子裡的時候，你還是個只會哭鼻子撒嬌的奶娃娃呢！」

  「沒想到時間過的這麼快，一轉眼，方面的奶娃娃，如今也變成大姑娘了！」

  「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們去找老哥，臭老哥他一定有辦法可以救你的！」

  羽汐看著顧憐依，更咽著開口，但鼻子一酸，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它緊緊拉著顧憐依的手，一刻都不敢放鬆，生怕自己一鬆手，這個女人就消失不見了。

  她那時候少不更事，跟這個大姐姐打鬧的時候總是沒大沒小，有時候還說很多很過分的話，可是這個大姐姐從來沒有計較她那些行為。

  而且，在當年她戰敗垂死時，還隔著無數世界出手庇護了她一次，今日又以一道殘留的執念，為她推平了所有敵手。

  「他已經盡力了！」

  顧憐依笑笑，雖然心中苦澀，不甘，不願跟那個人就此永別，但她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

  「他拼著本源散盡，境界跌落，也要逆轉歲月，從過往中找到我，讓我轉世重生，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為了讓我重現世間，他已經付出了太過慘重的代價，他現在，恐怕連記憶都殘缺了，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

  「生老病死，本就是宇宙的規律，沒什麼好傷心的。」

  「如果硬要說還有什麼遺憾，應該是……」

  顧憐依回頭，看向那片他們曾經待過的桃林，眼中的光溫柔，卻也落寞。

  「我和他，終究沒有走到成親的那天吧！」

  「如果我當年嫁給了他，如果，我為他留下了子嗣……」

  「現在也來的及，你跟我回去，我們去找他……」

  羽汐擦了擦眼淚，一把拉起顧憐依，就要回去，但被顧憐依阻止了。

  「傻丫頭，我一個死人，怎麼可能給他誕下子嗣，又怎麼可能跟他成親啊！」

  「你不要這麼說，我們再想想辦法好不好？」

  羽汐更咽著說，她哪怕她明知道這個結局不能更改，但她還是忍不住悲從中來。

  「沒辦法的！」

  顧憐依搖了搖頭，而後揮了揮手，兩人周身景象變化，瞬間就來到了那片桃林之中。

  昔日花團錦簇，落英繽紛的桃花林，而今已經枯死，漆黑的樹枝宛如戰死者的手臂，絕望地指著天空。

  「我與他在這裡相識，也應該在這裡道別。」

  顧憐依開口間，一切都在變幻。

  天地恢復如初，明月高懸，滿天繁星。

  大地上再度綻放出生機，山峰聳立，大河奔騰，無數的生靈出現，在遼闊的大地上奔走。

  桃林重現，醉人的花香襲來，花團錦簇間，仿佛所有都回到了當年。

  「當年，我在這裡採藥時，遇到了還不是天帝的他。那一天，他追殺一位黑暗仙王，並在此將其斬殺。」

  「真帥啊！」

  顧憐依回想當年，痴痴的一笑，但落在羽汐眼中，卻讓她更加難過了。

  「認識他，喜歡上他，最後死在他前面……」

  「我沒有後悔過！」

  「哦，你可能不知道，我死在黑暗中的時候，他呀，從仙帝級別的戰場中殺出了一條血路，來到我身邊，抱著我在那哭呢！」

  「男子漢大丈夫，還是天帝呢，哭的稀里嘩啦的，好丟人的呦！」

  「反正到了最後一刻，他抱著的也是我，不是梧桐，也不是晨妍，更不是明熙那傢伙！」

  「丫頭，記得幫我照顧好他，找個跟你脾氣合得來的女孩，撮合一下他們倆，這樣等他成親了，你也不會跟你未來的嫂子天天鬥氣。」

  「他活的太累了，總想一個人扛下所有的事，我知道他這傢伙特別大男子主義，所以我也不敢勸他。但是，看到他一個人在前面拼，我會心疼啊！」

  「所以，我當年才偷偷的走上那條路，想替他分擔一點，我不想做一個只會在他背後，等他為我遮風擋雨的花瓶，我想幫他，有什麼事，我跟他一起面對。」

  「就算是世界末日又怎麼樣？能陪著他一起死，我也樂意啊！」

  顧憐依碎碎念的說著，但一旁的羽汐早已經淚流滿面。

  那一年，人面桃花相映紅……

  可如今，天地殘缺，昔日的故人都已死絕，哪怕重生，可還有幾個是本來面貌？

  「丫頭，答應我一件事，好嗎？」顧憐依突然回頭，看向羽汐，似是想起了什麼要交代的事情。

  「都天冥王旗，鎮壓了我的黑暗身，到時候他要拿回那十二桿旗，就必然要面對我那道黑暗之身。我怕他下不了手，你不要讓他為難，替他出手一次，好嗎？」

  「憐依姐姐……」

  羽汐突然撲過來，抱著顧憐依大哭起來。

  她能感覺到，顧憐依真的是在跟她交代遺言，今日一別，真的就再也見不到了！

  「我們回去一趟好不好，哪怕就見一面，只見一面好不好，他很多年沒見你了，他肯定很想你的！」

  羽汐一邊哭一邊說，心裡充滿了離別的悲苦和疼痛。

  當年那個看著她長大，哄著她睡覺，帶著她玩的大姐姐，真的要走了！

  再也……

  不見！

  「傻孩子，莫哭！」

  顧憐依的這份執念已經即將消散，徹底永寂，但她還在安慰羽汐，安慰這個從小就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小姑娘。

  突然間，顧憐依的眼中開始有著一抹疑惑和茫然浮現，臉上的表情也在悲傷和遲疑中來回切換。

  羽汐知道，那是顧憐依的執念要散了，葉紫涵的意識即將甦醒。

  「不要走，憐依姐姐，你別走……」

  羽汐固執的拉著顧憐依的手，拼命的搖頭，哭的梨花帶雨，希望這個大姐姐能像小時候那樣抱著她，遷就她。

  「傻丫頭，姐姐也捨不得你啊！」

  顧憐依最後時刻，滿眼淚光地揉了揉羽汐的頭，而後朝著某個方向甜甜一笑，哪怕她已是滿臉淚痕。

  「君上保重！憐依，走了！」

  這一刻，顧憐依的執念徹底消散，霎那間天崩地裂，這個殘破的世界，徹底崩碎了！

  這本身就是顧憐依創造的位面，隨著這位昔日的創世主徹底消逝，這方殘破的世界，也終於走到了盡頭。

  無窮無盡的混沌亂流席捲，羽汐和葉紫涵被迫退出了這裡，回到了人間。

  羽汐淚流滿面，心裡悲痛卻無可奈何，只能帶著還在昏迷的葉紫涵返回小院。

  虛空中，無數道光點散開，重歸天地。

  那是一個世界的消亡。

  ……

  此時，人間界已是正午，林煌正坐在小院裡的一張躺椅上小睡。

  但突然間他卻眉頭微皺，似乎是夢到了什麼。

  緊跟著，淚水莫名其妙就流了下來。

  他已是仙帝，為何，還會流淚……

  這太不正常了！

  但心中那種酸楚來的莫名其妙，卻又洶湧澎湃，根本無法克制。

  一時間，他心如刀絞，距離的疼痛像是骨頭都被磨碎了，靈魂都被撕裂。

  這時，一滴血紅色的眼淚從眼角淌落下來。

  他的心，一下子就空了，仿佛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消失了，而且，再也找不回來了。

  「憐依……」

  有人更咽開口，聲音帶著悲意，在虛空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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