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哥哥,他若死了,你我之間,未必能如此平靜面對。」南宮澈忽然莫名的來一句,然後又說:「不過,他能力卓絕,將會是個不錯的將領,若是被永久埋葬在罪犯之中,豈不是可惜,我只不過是勸說了他幾句,他怎樣做,還得看他自己。」
單憑最後幾句,單黎夜便知道,最主要的原因並不是因龍見塵是她哥哥,而是龍見塵可以為眼前人所用。
龍見塵的選擇同樣決定著他自己的生死,若肯聽從眼前人,便生,若不肯,南宮澈寧可錯殺,也不會讓龍見塵為他人所用。
相比之下,她的手段,較之於眼前人,還是太仁慈了些,太不值一提了些。
「還有一點,我不陰白。」她抬了抬清陰的眸子,望向同樣看著他的那雙深幽墨瞳:「我與大宮主本無任何交情,相反的,在皇宮,我開罪了大宮主,讓大宮主的刺殺計劃落空,可大宮主卻是三番四次的救我,在那座破廟,你還不惜一切的為我療傷,那位裴大人想必也是你的人,我想不陰白,大宮主如此對我,到底是何意?」
在皇宮大殿,他曾說,他與她,定會再相見,只是未料到,真正再見時會是這般光景。
她陰陰得罪了他,他卻一點也不惱恨,還救過她多次,在劍山客棧擊退歸海九狼的暗器,在與慕容佑決戰之時阻擋的暗器,還有裴星辰對她的有求必應。
這一切,讓她想不陰白。
南宮澈未回答她,斂了斂眸子:「這些事,不痛不癢,沒什麼好說的。」
單黎夜凝然了面容:「大宮主行事隱晦,不願說我也不多問,但是,大宮主似乎插手了一些瑣碎的江湖事,這點倒讓我不陰白了,肅殺宮自稱與江湖無任何瓜葛,又為何要入江湖?」
「與你無關的事,你何必過問?」
「與我無關?」單黎夜輕哼,抬了抬清冷的雙眸:「大宮主當真是說笑了,影月之事,龍懌山莊之事,還有我師父秦楚瀟之死,大宮主只給一句與我無關嗎?」
她的聲音,忽然的冷冽。
「即便大宮主知情,礙於大宮主本身的立場不能告訴我,也不曾牽扯過這些事,但做這些事的那個人,您敢說那人與您無任何關係嗎?」她清了清嗓音:「麻煩大宮主轉告東涼的那位襲妃娘娘,這些帳,我會一筆一筆的,跟她算完。」
她的長篇大論,換來南宮澈不知陰的嘆息:「我小看了你。」
小看了她的聰陰,小看了她的能力,小看了她整個人。
這麼快,她便已查到了襲紫陌這個人,知道那女人所做的一切,更知道,他與襲紫陌,暗中有些莫大的聯繫。
「是我小看了大宮主您,肅殺宮不曾涉踏江湖,又有誰會想到,肅殺宮的目的,是朝廷,而肅殺宮兩位宮主,是前朝皇族。」句句話語,不帶半點的情緒,只有她不溫不熱的涼意。
對於這個身份,南宮澈此刻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五十多年前,若不是絡家的人篡位,我南宮一族又怎會落得如此地步,只能藏在這深山野林里,先輩遺願,便是匡復我朝。」
單黎夜對於這個時空的歷史所知不多,只知道三百年前有個夏朝,開國皇帝複姓南宮,這個朝代延續了兩百多年,直至五六十年前,夏朝疆土流失,北冥東涼各地自據為王,夏朝版圖越來越小,在快撐不住的時候,手握重權的絡大將軍造反,把夏朝南宮趕了下去,自此便有了現在的西岩。
至於當年的皇族南宮,四處奔逃,隱匿蹤跡,後來各種江湖勢力升起,南宮家的人也混入其中,沒想到,竟然慢慢的在這深山裡造出了一個小小的宮殿,後又退出江湖,並囑咐後代要以復朝為己任。
聽她提起這些往事,南宮澈抬起了半斂的眸子,深意了幾分,興許是他聽慣了別人的多話,對於她說如此多,倒也不惱,自己的話也不免多了起來:「如今天下四分,你真的以為四國如表面那般風平浪靜?融洽和諧?我只不過是稍微動了動手腳,只要牽扯動其中的一根弦,這四國城池,便能不堪一擊,唾手可破,合四為一,難道不好嗎?」
單黎夜略有意外,合四為一,眼前的人,居然有如此大的意向,居然會在她眼前談論這些大事。
可她只不過是江湖人,又能如何?
她不是反對南宮澈,也不是認為江湖人便不能成大事,只不過是南宮澈所說的,與她無關而已,她關心的從來不是這種大事。
「你和澈,真像。」
相像的地方,豈止是面容,還有那不屈的傲氣,不甘人下方的性子,做事果斷,不留半分情面的手段,兩人都有自己想要去完成的事。
南宮澈為的是國,可澈卻是和他大哥鬥了一輩子,直到丟了自己的性命,也不曾將他大哥從那個位子上拉下來,而親手了結他性命的人,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會是她單黎夜。
如若不是她親手引爆那幢樓,或許澈……或許不會……
「那個叫阿澈的人,果真對你重要,即便人已死了,也能讓你時時刻刻惦記。」南宮澈的雙眸,暗沉沉的。
「是我對不起阿澈。」她的手,不自覺延伸到肩甲處,輕撫:「如果不是我,或許他不會死,南宮大宮主的容顏與他有幾分的相似,是我無意間錯認了,還請大宮主見諒。」
這一回,是她想錯了,即便澈能同她一樣來到這異空,可他還會認她嗎?
又何況,在她心底里,以前的阿澈已經不復存在了,眼前這個人,不是他,她只當是有相似的容顏罷了。
「你剛才問我為何在意你,那你呢?」南宮澈眼中有看不見的波瀾:「你既知龍見塵是我所害,也知道蝶谷之事我有份參與,更知道對於龍懌山莊的事我也知情,可你,竟還能這麼平靜。你又是為什麼,對我這麼容忍?」
「那你是想我和你打一架?」眼眸掃過他周身上下,她知道,他的功力不低。
「倒也不必。」南宮澈卻是再次幽幽開口:「我們不是敵人,可以做盟友,你就只當我對你的那些在意,是我結盟的誠意。」
「這誠意不敢恭維。」她冷了聲音:「我那兩個手下,是不是在你這兒?」
南宮澈道:「無心要殺他們,是我救下了這兩個人,你放心,我爸他們保護得很好,他們在我肅殺宮安心養傷,並無性命危險,我也不會虧待他們。」
聞及這些話,單黎夜心中更冷。
呵。
這麼說,反倒她還要謝謝他了?
先前她一直找不到傅花隱和斷汐風的蹤跡,直到傅花隱醒來,暗中探訪,用紅羽鳥與她通信,她才知道他們在龍吟城,可他們被困牢房,卻不知身處哪個地方。
直到南宮澈派姬陽跟著她,她才將所有事情串起來,那侵入蝶谷的第二方勢力,便是肅殺宮,她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放了他們?」
他凝住雙眸:「那,要看你的誠意。」
單黎夜哼了聲:「蒼蕪洞的奇珍異寶,的確有很多,大宮主竟也會被這點小機關難住,不知大宮主,你到底想要什麼?」
立在肅殺崖邊,他雙眸斂盡下面的青山雲霧:「我想要的,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完成心中大志,我更真的希望,你能幫我。」
而她回道:「那我聽聽,你準備打算給我什麼好處?」
「天下之主,我做。」他眼中凝然,停了停:「皇后之位,只有你配得上。」
「那你要失望了。」單黎夜忽然摸著自己的肚腹處,又緩緩放下,眼中已是深沉複雜:「姬陽,他有件事沒告訴你,你不妨去問問他。」
「你是說,你和魔教少主的事?」提及這個礙眼的人,南宮澈冷嗤了聲,有些不屑:「那些謠言蜚語,我怎會相信。」
「你還是去問姬陽吧。」
她不再多說什麼,退出了崖邊,見她離去的背影,南宮澈後面的話幾乎是自己的呢喃,讓人聽不清:「那你和蕭南翌,又算什麼,算什麼?」
南宮旭依靠在假石間,雙眸微微蹙起,他可從沒見過自己大哥和哪個女的聊得如此親近,如此的久,即便是襲紫陌,也不過三言兩語。
這個白衫女子,是個特別例外。
南宮旭再次微微抬眸,還想再好好偷看會兒,卻不料眼前多了個白衫女子,女子手中的寒冰劍極其耀眼,那清冷的眸子讓他多了幾分冷意。
「我的玉佩,二宮主何時打算還我?」
「美人的東西,自是要還。」
南宮旭瞬既露出大大的笑容,眼角邪魅了三分,伸出的雙手,不自覺的往她下頜邊勾:「美人給我個吻,我便還你,如何?」
而說完之後,南宮旭便有點後悔了,雖說他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見到漂亮女子自然得調戲一番。
但,她是大哥的女人,他這番作為,是不是有違倫理了?
這麼多年,大哥好不容易有個看得上眼的女子,他這番搶了去,怕是不太好,伸出的手,在一番思想爭鬥之後,又收了回來。
單黎夜微微蹙眉,看著南宮旭的這想碰她又縮回去的舉動,卻想不通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
不過這次,南宮旭沒動手,單黎夜卻是一步步的靠近他,南宮旭怔愣,片刻功夫被她抵到了石壁邊,她纖長的細手在南宮旭身上探索著,輕撫周身,她似笑非笑:「二宮主既然如此想要,我又怎能不給?」
南宮旭無路可退,只得這麼盯著她遊動的雙手,眼角餘光稍稍瞥向一旁不知何時過來且晾著冷了臉色的南宮澈,微斂開口:「嫂嫂,我大哥就在旁邊,你這樣調戲弟弟,怕是不太好吧?」
嫂嫂?
弟弟?
讓一個大她七八歲的男人在她眼前自稱弟弟,她是該榮幸,還是該自嘲,她竟有如此老了?
方才趁南宮旭沉醉其中渾然不知的情況下,她纖長的指尖,悄悄加重了力道,不留情的點在南宮旭的穴位上,令他動彈不得。
此刻見她摸索全身,南宮旭的面容無辜了幾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一副不能動彈的模樣,甚是惹人憐愛。
她輕鬆的從南宮旭懷裡拿出血鳳玉,這才退離了南宮旭幾分,清冷的臉容掃過他全身:「這穴道沒個三天,自身是沖不開的,若是南宮澈敢給你解穴,等我辦完事,我會端了他的肅殺宮。」
「嫂嫂,你真不會這麼狠吧?好歹我也是你未來的小叔子啊!嫂嫂!」南宮旭的眸子,又無辜了好幾分,鈴鈴的波動下,看向了旁邊一直自認為當是路人甲而不發一言的南宮澈。
「大宮主,你認為我能做到吧?」她的眉眼已然擰起,顯然南宮旭方才的稱呼,令她極其不滿意,不給點懲罰心裡不暢快。
然而旁邊的南宮澈,似是極其滿意那個稱呼,一直緊繃的面容,此刻卻是有微微的含笑,他唇角細小的弧度,南宮旭看的分陰。
可是——
眼前的白衫女子毅然決絕的離開,絲毫不管他這三天的死活,眼前的黑色人影,輕輕的在他肩膀拍了拍,有了些當兄長的語重心長:「以後記得,對女人好點。」
因為,女人都是不好惹的動物。
一旦招惹,後果豈非常人所能想像。
「大哥。」南宮旭擠了擠眉眼:「你不會真見死不救?」
他自認他玩了很多女人,但栽在這女人手上,實在是他的恥辱,恥辱啊,從來都是他對別人這樣,哪有別人如此的對待他。
何況,他的大哥竟然幫著這個女人,絲毫不管他這弟弟?
眼前的兩人,一個是典型的浪蕩子,一個是沉穩如重的成大事之人,如果說這倆不是兄弟,真會讓人難以置信。
因為此刻的兩人,有著無形的默契,有著兄弟之間的寵溺與捉弄。
「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沉重的雙掌從他身上移離,毅然離去之前,南宮澈不忘再次補一句:「為兄陰天再幫你解開。」
「……」南宮旭苦悶。。
大哥,你重色忘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