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劇烈的疼痛,她睜眼醒來。
「我……弄疼你了?」
輕然不忍的話語,讓她差點以為這是另一個人,以前的他,只會強硬的讓她屈服,不會露出這麼心疼的眼神,也不會用這樣遲疑的語氣詢問。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她面如死灰,冷涼的眼神划過四周,這是在一輛並不寬大的馬車內,車內藥味腥味刺鼻,她是靠在他身上斜躺的,又低頭看了眼身下。
她的衣衫松垮,前面幾乎毫無遮擋,她甚至能看到腹上三寸鮮紅翻滾的口子,他的手正按在那裡止血,旁邊的藥還來不及用,見她醒過來,他竟然有點不知所措。
他下意識的扯過旁邊衣裳,將她蓋住,有點慌亂道:「我不是故意的。」
看都看完了,還有什麼好遮的?
他不是會為這種事說歉意的人,他是那樣的肆無忌憚橫行霸道,說不定還得調笑兩聲,她終於又落在他手裡了。
那現在,這是在幹什麼呢?
她撐著力氣,從他身上起來,身上蓋著的衣裳又猝然滑落,她也沒有管了,這種事,她已經不在意了,靠著旁邊的車壁,她冷靜道:「上藥。」
她還不想死,她還要活著報仇,這劍傷雖不深,但流太多血,會死的。
剛才他需要扶著她,一隻手總歸不太好弄,現在能騰出另一隻手,自然方便許多,只是看著她身前春光,他心中蕩漾,不得不忍住,之前雖然與她調情嬉鬧,也為她穿衣沐浴,卻到底還沒坦露到這種程度。
他閉了會眼睛,忍住異樣的情緒,儘量不去看不該看的地方,將她腹處那道不算深的傷口撒藥粉止血,然後用布條纏繞包紮。
她閉著眼睛,沒有說話,沒有表情,讓人以為她在沉睡,可她卻一直清醒,甚至知道他為她穿上了衣服。
做完一切,蕭南翌深深地吸了口氣,把膨脹的想法給壓了下去,他不禁自諷,她這樣傷心欲絕,他竟然還存有那樣齷蹉的心思。
「你想哭,便哭吧。」看著她這張慘白無力冷氣陰沉的臉,他覺得她在忍,可忍得太極限,是會讓人崩潰的。
如同他知道龍夙雨的死訊一樣,如今輪到她成了那個表情,靜默沉冷,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法子,才能消平心底複雜的情緒。
她蒼白的唇微動:「哭,有用嗎?」
她一直都沒有哭,也不會哭。
那沒有半點用處。
抬手伸起,她挑開了車簾,外邊還是漆黑的夜,風聲呼嚎,她認出這是龍懌山莊備馬的馬廄處,她身體才要動,被他摁住:「你要做什麼?」
冷然兩個字出口:「收屍。」
想到那些死人慘狀,蕭南翌心中不安,只怕她再次見到那些人,又會勾起她絕望的情緒,他脫口而出:「你在這待著,我去。」
她剛想說話,他點住了她穴位,他明白,如果不用強,她是不會同意的,這事,她必定想要親自做。
面前男人消失,單黎夜呆呆地,動彈不得,她又閉上了眼睛,車簾輕動,臉頰旁仿若有絲涼風划過,身後墨發,也隨之揚動。
她睜眼,車裡多了個人。
很快,她的眼神里充滿了怒視,如若能動,她一定會和這個人拼命的!
見她額上青筋起跳,傳遞過來的怒意眼神,將那股隱藏的殺意瀰漫開,鬼面人嗤了聲,嗓音沉重:「別這樣看著我,我很不喜歡,換作是別人,你這雙眼睛,早就沒了。」
她說不了話,只能瞪著他。
鬼面人伸出手,運起了力氣,把她的手臂帶起來,一股氣流與她相撞,她有點受不住,面容幾乎要碎裂。
許久後,鬼面人慢慢收回,她的手凌空墜下,鬼面人有點趣味了:「不錯嘛,這麼快就沖開了封穴,不愧是葉書柔的女兒,想當初,這封穴之術,我還是從葉書柔身上學來的。」
提到葉書柔這三個字,她的神色忽然軟了下來。
「不過,我多加了點東西。」
她眼色又抬了起來,聽他繼續說道:「我在你體內種下了情蠱,當他的噬心蠱發作越來越多,你的情蠱就會破殼,你的心會慢慢的感受到痛,他痛,你會比他痛十倍百倍。」
怕她不知道噬心蠱是什麼東西,鬼面人不僅好心給她解釋了遍,還告訴她:「那天,我把你封在冰棺內,他毫不猶豫就吃了下去,我想了七年,也想不明白,你和七月,明明長的都一樣,他為什麼偏偏只對你動心?」
她忽既想起來在蒼蕪洞冰棺時,蕭南翌突然離開的那會兒,她心口處確實有些微疼,當時以為是在為他擔心,沒怎麼覺得,而且那時頭疼比心痛更劇烈,她自然忽略了。
空中,又寂靜了。
直到天亮,蕭南翌才回來,解開了她穴位,她身子一軟,被他穩穩扶住,他帶她去了後山,那幾十座新墳,她只看了一眼,便覺心如刀絞,悲痛欲絕。
蕭南翌又把她帶回馬車上,車輛緩緩行駛,她不知道要去哪兒,也不關心,她很明白,無論去哪兒,她都和這個男人綁在了一起,一時分不開。
不知到了什麼時辰,她只覺得路很漫長,他又把藥和紗布拿了出來,她雙目無神,一點都不願意動,忽既,她想了什麼,捻了眉目,自己動手解開了衣服,然後,看向他,見他愣極良久,她緩緩道:「你不是要幫我換藥嗎?」
她這樣太主動,反而讓他心裡不踏實,但看到她腰腹間的染血,只怕他要不做,她基本會把傷不當事。
他解開布條,撒下藥粉,纏繞數圈,給她撤下染血的衣裳,他拆開包袱拿出新衣換上,還沒來得及攏上她的衣衫,她促然的抬起眼睛,連他都猝不及防,她撲倒在他胸膛的溫暖下,聆聽他此刻砰然的心跳。
一切太快,快得讓他不知所措。
手上,還僵硬著為她系衣服的動作。
如若是以前,她敢這樣做,他一定會回應猛烈,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無動於衷。
她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在魔教,為什麼要那樣救我?」
她知道,其實她知道。
那次她雖然中了幽蘭香,可她醒得比平常人早,在聽到他那句痛苦求饒的話之前,她還聽見一道略微嚴厲又模模糊糊的聲音:「我可以不殺她,但你若要救她,就必得犧牲你自己!」
他付出了代價。
為什麼呢,為什麼他可以為救她,付出連命都不要的代價。
她真的弄不懂這個男人,一會兒要殺她,一會兒又那樣拼死救她。
低頭,蕭南翌將她剩下的衣帶系好,才反手將她緊緊摟在懷裡,但他沒有開口說話。
那些話,他要怎麼說出口。
單黎夜,單黎夜,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喜歡得不可自拔,明明知道不可以,我還是義無反顧,一次次的想要放下,可總是卻忍不住……
馬車,在此刻停下。
掀開帘子,蕭南翌跳下車,想要把她抱下來,她愣了好會兒,才開口:「我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
話還沒說全,人已經在他懷中,沒有任何反抗的理由。
他果然,還是那麼強橫霸道。
「阿黎,我想呵護你。」
她內心再堅強,再怎麼拒絕,就算他只能用這種霸道野蠻的方式呵護。
他僅僅只那麼想,便那麼做。
她被帶入了一個陌生的地方,目光撇過,有座小湖,湖面上有座竹屋,湖岸邊與竹屋之間有排竹橋連接,而竹屋旁還有座小小的竹亭,看上去有種雅韻之色。
竹屋有幾個飛舞的大字。。
——湖心小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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