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重新為女子帶上了面紗。
這般溫柔淺沉的他,龍夙雨可是從沒見過,凝了氣息,想要轉身出去,後面的葉南翌卻突然問道:「師父,她的毒什麼時候可以解?」
龍夙雨轉身看著他:「她的毒並無大礙,泡幾天藥水,再服上幾劑藥,便可清毒,只不過——」
此處,頓了頓。
「不過什麼?」他有些急切。
「她胸前挨了一掌,那一掌才是最讓她致命的地方。」龍夙雨繼續說道:「我連續給她把了幾次脈,發現她的體質與一般人大有不同,她以前應該是個習武之人,而且她身體是屬於極度偏陰的那一種,我料想她修習內功心法定是在一個極其寒冷的地方,所以導致她的身體有些變化。」
「要怎樣才能冶好她的傷?」
龍夙雨微微搖搖頭:「不需要冶。」
看著不明白意思的葉南翌,她這才繼續補充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血鳳凰,血鳳凰其實是指鳳竹林一種非常罕見又能代代遺傳的最純正的血統,有這種血統的女子,手臂上會因血而顯現出一隻鳳凰模樣的紅色圖案,因紅色與血的顏色極其相近,所以鳳竹林的族人稱之為血鳳凰。」
葉南翌點頭,這事,他知道。
龍夙雨繼續說:「這種血很特別,確實能冶百病,也包括替自己療傷,只要自己的傷不算一擊致命,任何疑難雜症都不在話下,只是這個自身療傷的過程很慢,輕傷者只需幾天便可恢復,重傷之人至少得半月以上,不過——」
龍夙雨再次停頓了一下,面露難色:「她之前修習的武功已經盡數散去,她又在寒冷之地修習過心法,使她的血液有了些不同,而她也並不算是非常純正的血鳳凰,只能算半個,所以要冶好她的掌傷有些難度。」
聽了這麼多,葉南翌略懂一點,再次擰眉:「我可以用渡入真氣的方法冶療她的內傷,耗費一點功力對我並不算什麼。」
「不可以。」龍夙雨直接打斷他:「我本也想用這個方法,但是很奇怪,她明明沒有內力,可她體內似乎有一股力道在壓制什麼,極其牴觸接受外來的真氣,所以我每次運力,都會被反抗回來,她似乎也很痛苦,我沒有別的法子,只有等她自己為自己療傷,興許這就是血鳳凰最神秘又奇妙的地方,也可能是她曾練的武功特別吧。」
葉南翌卻不管那麼多,上前走到浴桶旁邊,執起了她的手,試圖給她輸入真氣。
龍夙雨有些不可思議,這女子竟然對葉南翌的真息並不牴觸。
正當龍夙雨覺得有辦法救這女子時,卻見葉南翌臉色蒼白。
女子從他身上吸走的真氣越來越多,似乎不全部吸走不會停一樣,而他卻仍拼命,不顧自己。
「翌兒,不可!」
龍夙雨立即上前,將兩人斷開。
沒想到女子牴觸她的真氣,卻唯獨對他吸引,這種情形,怎與大師伯三師叔那般相似?
龍夙雨多看了女子一眼,又急忙上前查探他的脈細,冷不然皺眉:「翌兒,你的脈搏怎如此絮亂,你之前難道耗費過功力為誰遼過傷?」
葉南翌只搖頭:「我沒事,休息幾日便會恢復。」
「怎會沒事,你若再為她這樣療傷,送命的可是你,我決不允許!」龍夙雨冷然:「除了你,還有其他人可為她療傷,你不必如此。」
「師父,在這迷霧林,只有我們幾個,師父與秦楚瀟想必都試過,她唯獨不牴觸我,只有我能救她。」
龍夙雨冷了音:「即便是這樣,你虛弱成這樣子,又如何救?」
葉南翌皺了皺眉,又想起什麼:「我記得有一次有人用真氣為她療過傷,她也並不牴觸,不過那人似乎用了什麼特別的法子。」
破廟那次,他記得清清楚楚。
那個黑衣男子為她療傷,那個澈,想到這兒,他的臉色暗沉了下來,隱忍著誨默的眸子。
「有這樣的事?」龍夙雨心中微稟,秀眉緊促:「如果真是這樣,那只有一個可能,我記得我師父說過,用引導真息的方法為她療傷也並不是不無可能,只不過為她療傷的人,必須得是鳳竹林的人,用那人的血引導為她度入真息,而那人的血統也並不需純正,即便只是旁系也可,不過,鳳竹林族人在三十五年前早已悉數被屠,除了這個女子,世上還會有鳳竹林族人嗎?」
龍夙雨有了希望:「翌兒,你確定真的有人用血引法為她療過傷?若是找到那人,興許可以救她。」
找到那人?
只怕並不太現實,他曾花了很久的時間與功夫去查探過那黑衣男子,除了知道他與襲紫陌可能有些關係,其他的,沒有任何結果。
天大地大,找一個沒有任何蹤跡的人,又談何容易?
除非,那人自己現身。
只是,那人難道也是鳳竹林的人?
「除了這個,就沒有別的方法?」葉南翌眉頭皺的越發的沉,側頭看向那邊一直沉睡不醒的女子。
他才不過離開她三天而已。
他以為她待在璃月教,會很好,以為有人會好好的照顧她。
什麼都只是以為罷了。
除了他自己,無論把她交給誰都不放心!
「我剛剛說過,她可以自行療傷,不過她體質偏寒,只有在極其寒冷的環境之中,她才可能替自己療傷,所以我才在藥水加入了幾味至寒之藥。」龍夙雨蹙眉,微輕嘆了一聲:「只是這還遠遠不足,那掌傷勢極重,等她自身自療,不知要等到何年馬月,要是一直醒不過來,我怕她有性命之憂,可惜我不知道她是在哪個極寒之地修習心法,不然可助她快速療傷……」
「我們不知道,或許有一個人知道。」葉南翌突然的來一句,看著那邊靜睡的女子,他的目光也漸漸溫和了起來,念出一個名字:「秦楚瀟。」
龍夙雨清淨的眸子亮了亮,又暗沉了下來,心裡似乎是在計較些什麼。
葉南翌補充道:「師父,她是秦楚瀟的徒弟。」
月光微掛,晚風搖曳。
藥屋內,龍夙雨冷沉著眼眸,葉南翌站在一邊,秦楚瀟看著那女子臉上血痕,以及那張熟悉的容顏,吃了一驚:「靈兒!怎麼會這樣子?」
然後秦楚瀟回頭,抓著葉南翌:「她應該好好待在璃月教才是,她怎麼會這裡,又怎麼會變成這樣子?葉南翌,你之前不是跟我說,你會照顧好她的嗎?這就是你的照顧?」
上次她被蕭天寒故意抓走時,秦楚瀟與沈諳一道去了魔教老巢,大打出手,沒想到,龍軾風也去了,竟還說動蕭天寒放了人,見她被送回了璃月教,秦楚瀟自知她身旁有許多人關心,便也沒有去湊熱鬧,又回到了丹陽城繼續找人。
誰知,再次與徒兒相見,會是這樣。
龍夙雨見到秦楚瀟這般失控,可笑了一聲:「這個小姑娘,真的是你徒兒?」
秦楚瀟愣住了一下。
「秦楚瀟。」龍夙雨冷笑:「這麼多年對著這張臉,你有沒有過一刻,把你的徒兒當做是葉師姐?」
「我……」秦楚瀟猶豫,原本說不出口,可理智讓他把後面的話說了出來:「沒有。」
可真的沒有嗎?
他的遲疑,就是證明。
哪怕,只是一刻。
「你真是可以,葉師姐的這張臉,原來是你收徒的標準!這個小姑娘的死活,我不會再管了!」
說完,龍夙雨憤然離去。
秦楚瀟追了出去,卻已經不見龍夙雨蹤影,葉南翌跟過去,只能當面將事情原委說了遍,希望秦楚瀟能告知,她修習心法之處,他要帶她去療傷,否則藥屋裡的女子,會有性命危險。
「她練功的地方,是璃月教禁地。」秦楚瀟只能說出這一句話。
「那你告訴我,璃月教禁地在哪?」
「既然是禁地,外人不可以進去,我也不可能告訴你。」秦楚瀟聲音冷淡:「就算你是救人,你想都別想。」
葉南翌冷冷挑了眉目:「就算這個人是你徒弟,你也見死不救?」
秦楚瀟冷道:「你是外人。」說完,環了他眼,不再理會,儘自向前走去。
看著那道還沒有走遠的背影,葉南翌追過去,自也是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麼,咬了咬牙,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去。」
秦楚瀟的冷笑更大了:「你不去,那你讓靈兒一個人怎麼去?」
「秦教主,你可以帶她去。」葉南翌擇了個敬一點的稱呼。
「我哪兒也不去。」
葉南翌不明話意:「為什麼?」
「夙雨在哪,我便在哪,我不會離開這裡半步,葉南翌,你可以告訴我一次,但不可能再告訴我第二次。」
「所以你可以不顧你徒弟的生死?」葉南翌突然冷凝了眼眸:「秦楚瀟,你是被一個情字給傷透了,還是傷傻了,我師父在這兒,她根本就不會走,但你的徒弟不同,是生死一刻,你到底有沒有為你的徒弟想過!」
「因為這張相似的臉,我已經惹夙雨生氣,我知道,柔兒已經不在了,而靈兒她到底不是柔兒。」秦楚瀟道:「這麼多年,對於柔兒,我已經放下,我不能再失去眼前人,你能理解嗎?」
這下,葉南翌徹底的明白了。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她的師父,又怎可以這樣棄她不顧!
「我不想理解。」葉南翌瞬間怒極,抽劍指出:「你不去,我會逼你去。」
秦楚瀟面目凝然:「若是現在要做選擇,夙雨和靈兒只能活一個,葉南翌,你會選靈兒,但我秦楚瀟會選龍夙雨,這樣說,你應該會更理解。」
看著烈火劍逼近,秦楚瀟並不還擊,任由劍鋒架著,葉南翌抽了瞬面容,這點威脅根本奈何不得秦楚瀟。
秦楚瀟搖頭嘆氣道:「你殺了我,也救不了靈兒,反而,她只會恨你。」
葉南翌忍無可忍道:「很好!秦楚瀟,你不管我管,我就不信,翻遍天下我不信找不出那個地方,等找到那個地方,我會不惜一切毀了你們璃月教所謂的禁地!」
身邊的竹子駭然倒地,葉南翌收回那道猛烈掃出的劍風,凌咧的看了秦楚瀟一眼,轉過身朝竹屋走去。
「葉南翌,其實現在的你和我,是同一類人。」看著那道轟然倒塌的竹,秦楚瀟轉身,目光落在那道決然的背影上:「為情所傷,愛而不得的人,你有你在乎的,我也有,靈兒她……我沒辦法兩者兼顧。」
葉南翌再次猛的踹開了屋門,如果可以,他現在就想把秦楚瀟給殺了解恨才好,可理智與冷靜告訴著他,這麼做沒有一點用處。
他該怎麼做?
手心握著那玫玉佩,又再次緩緩步入屋內,來到她的跟前。
她的呼吸很平穩,淺淺的胸口微微起伏著,如果她知道,她會怪秦楚瀟放棄她選擇了別人嗎?
手指在她臉頰間輕滑而下。
她討厭他碰她,可他仍一如既往。。
擦去她額上冒冷的冰霜,指尖勾起了她的墨發,低頭,久久的看著她,又是一吻落在她左肩,仿佛輕柔了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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