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竹林。
一圈又一圈的竹葉散飛,竹林中人影利劍橫掃。
每一劍,每一招,力道很大,一排排的竹子,被削得整整齊齊倒地,砸起了揚落的竹葉,飄蕩著。
人影的狠戾還未減去,手中的劍飛旋朝另一叢竹子而去,嘭亂的聲響過後,那一方,不止竹子,連地面都跳了好幾跳。
他用力,太猛。
而他臉上抽搐難忍的表情,被一旁的六月盡收眼底。
他的噬心蠱,再次發作了。
這一次比以往要痛幾倍吧,主公的蠱毒,便是這麼怪異,起初還可以忍耐,以後每一次發作都會比前一次痛上一倍,生不如死。
是,他是個毒人,他可以不怕任何毒,可偏偏對主公最厲害的蠱王,沒有任何一點的抵抗作用。
他只有這般瘋狂的練劍,才能消除加注在他身上的痛意,可他心裡的痛,又能有誰消得了?
劍回歸入他的手中,被狠狠的插入地底下,一枚雪銀的面具,扣在他的面容上,那狂亂飛舞的墨發,那面容下的隱忍抽搐,她看得分明。
「不要再練了!」
六月快步上前,握住了那劍柄,兩目卻是緊緊的盯著他臉龐,看得見他下頜留下的一層層汗滴,那緊皺眉眼下的痛楚,她亦是皺眉:「這樣下去,只會讓你更痛。」
雪銀面具下的人,緩緩抬起了雙眼,看著眼前的青衣女子,緊繃的情緒依舊沒有消緩,深瞳緊縮,呼吸沉重著:「是他讓你來的?」
「是我自己……」說完,看著他沉沉的眸子,六月卻低了頭,眼神有一刻的不自在,現在才知道,在他面前說謊,不僅無力,還是自己找死。
他都已經這麼問了,心裡必是這麼想的,沒有主公的命令,她又怎麼進得來這兒?
「你走吧。」
低沉的聲音過後,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視線,男子霍然起身,拔了劍,轉過身,沒有讓她看到他仍舊冷抽的面容。
六月苦笑,她好不容易來找他一次,他就只有這兩句話嗎?如果不是主公讓她來,他甚至根本不會跟她說話吧。
「她的消息你不想知道嗎?」
六月抬了頭,凝著那抹背影,她看了這麼多年卻從未看透的背影。
只是很可惜,他的心裡,一直都有一個很掛心的人。
她甚至不知道他是怎麼對那女子上心的,一切太快,她都來不及看清,或許,在很早很早以前,那個女子早已深深埋在他心底了。
「不想。」
清涼涼的兩字,從男子唇邊出口,沒有任何溫度與情緒,說完便向竹林出口方向走去。
「她每天都和一個叫易沐楓的人在一起,他們談笑風生,形影不離。」
他知不知道,那個女子並沒有把他放在心上過,沒有管過他的死活,不知曉他的痛,更不知道為了從主公手下救她性命,他又受了怎樣的罪,那女子什麼都不知道,在那女子眼裡,僅與他在凌門有過一面相見,又怎麼會關心他是否無恙。
可這些,六月卻說不出,那抹背影依舊堅決,沒有回頭,沒有任何的停留,也沒有因她說出另一個男人的名字會表現生氣。
六月站了起來,看著那抹人影,說出最後的話:「她現在的處境有些危險,你真的不再去看看她嗎?」
那女子昏迷的七天,他時刻不離的守在那座閣樓邊,等那女子醒來後,他卻再也沒去過,這半月來,他一直待在這個地方,似乎心裡憋著的氣始終不曾放下,主公倒見不得他這渾渾噩噩的樣子,猶如一個喪志玩偶,寧願把他放出去,免礙他的眼。
她很清楚,主公嘴上雖這麼狠心說,可心裡也還是擔心他的,悶氣聚集在心並不好,只會加速他體內噬心蠱的發作更替。。
不知道那句她有危險,他有沒有聽到,而他的人影已經消失在了竹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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