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谷斷崖。
一襲白衣亂飄飄的迎風揚起,白影的後方,懸崖峭壁,壁下,瀑布迷霧花海,白影的前方,青色的墓碑,不低不矮的青磚墳墓,墓碑上黝黑的字體,寫著端正的楷字:無月。
單黎夜的手指緩緩地從墓碑上的字上滑下,雙眼不知何時已朦朧:「爺爺,這答案,我該怎麼找?」
她輕輕的垂下眼角,旁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抹黑布鞋,她抬眼,飄逸白袍,倫長白須,淡淡笑容,一一映在眼底。
無心向前幾步,朝墓碑膜拜,才對她道:「寒冰烈火,都曾屬於玄機門,若不是那次玄機門分裂,烈火劍斷然不會落入鑄劍山莊,也不會有這次的劍山大會,這次少主未奪回烈火劍,不僅讓師兄失望了,也老夫我頗為失望。」
「前輩言重。」單黎夜轉身,雙手背後,眸光落向懸崖下:「寒冰烈火為靈劍,自會以血祭認主,無緣的人得到,不過是廢鐵。」
「既然師兄和花隱把影月交給少主,有些事我也無暇多管。」無心淡淡的回應,手佛上下頜白須:「不過我也總得要陰白些,以少主的身手與睿智,與幽冥樓主一戰奪劍是絕不成問題的,少主沒那麼做,說陰少主有意讓幽冥樓主拿到劍。」
「劍山的事情,前輩倒是道聽途說了許多。」單黎夜抬了抬眼眸,淺淺的笑意分不清真假。
「少主當我不知?」無心也是一笑:「幽冥樓的新任樓主雖以武藝超強與一枚幽冥令奪得樓主之位,但樓中不服這個樓主的人,卻也多得很,少主讓幽冥樓主拿到劍,不過是為了讓他收服幽冥樓人心,穩定他的位子。」
「聽前輩的意思,是認為我跟幽冥樓主聯手?」
可事實,卻是無心想的多了些。
她最初只是個去看看熱鬧的人,她從沒想過要去奪劍,沒想過將它占為己有,在劍山溶洞的那番說辭,不過是把所有人的敵意加在她身上,反而讓那些人對真正要奪劍的人放鬆了警惕。
自始至終,只是她猜出了葉南翌的身份,便做了個人情,陪他進入璇火洞,掃清障礙,助他奪劍,她與葉南翌並沒有任何的聯手與約定。
其實她完全可以不用進入璇火洞,在外面等著便罷了,不知為何,見到葉南翌進入璇火洞要去闖機關,她不自覺跟了進去。
現在她忽然有點想知道,那個少年,是不是烈火劍認定的主人。
如若不是,她還能奪回不是?
「老夫豈敢猜測少主的意思,不過是給少主提個醒,幽冥樓與璃月教,可是死對頭。」無心堅定瞧著單黎夜沒有表情的臉龐,視線又落向她身後漸出的藍衣身影。
「少主。」縵雪禾走上前朝她呼喚,也朝無心點點頭,表示敬意:「前輩。」
無心觸到單黎夜的目光,自知是要他迴避,微微拱手,退出了懸崖邊。
縵雪禾看著無心走遠,心底道,無心是影月成立以來的一把老手,聽斷汐風說,在少主和傅花隱未到影月之前,影月一直是由無心掌管,而現在,少主似乎有點忌憚無心,影月大大小小的事情,從不向無心過問,有意把無心撇開,而無心自知她是何意,常常迴避。
縵雪禾收回視線,眸漏擔憂之色:「劍山會上,鑄劍山莊用卑鄙的手段毒害四大門派,眾人有目共睹,這鑄劍山莊在江湖中再無立武之地,軒轅蕁在莊中死去,慕容佑不知所蹤,曾經威望一時的鑄劍山莊變得如此不擇手段,實是令人嘆息。」
單黎夜也想不通為什麼,不知慕容佑和軒轅蕁在玩什麼,不過別人家的家事與她無關,除了那幅畫,想到什麼,單黎夜又問:「斷汐風呢?」
縵雪禾沉吟了一下:「少主從劍山動身回來前,斷大哥忽然再去夜探鑄劍山莊,至今無音訊,我擔心斷大哥出了什麼事。」
「什麼?」單黎夜皺了皺眉:「他還去鑄劍山莊幹什麼?」
縵雪禾顫顫看著她,說陰理由:「斷大哥說他見到了有趣的東西。」
那幅畫……
單黎夜凝著眉,鑄劍山莊的暗室,斷汐風比她事先去探過底,必然會見到與她相似的畫像,也許斷汐風找到了什麼別的線索,想要追查下去。
「錦懷呢?」
縵雪禾凝著眉角:「錦懷被人暗傷,這些日子一直在花隱處療傷,怎麼,花隱沒告訴少主?」
「被人暗傷?」單黎夜擰起眉眼:「錦懷從未出蝶谷,難不成是在蝶谷被人暗傷?」
「不瞞少主,正巧是在劍山會那日,有一位青衣女子密探蝶谷,傷了錦懷。」縵雪禾祥細講敘,不陰的眼神瞧向她:「少主,容我說一句,蝶谷斷然不會讓一個人外人如此輕易進入,除非……」
瀑布前的花海奇樹陣法,可不是擺設,更何況,那重重的迷霧,若沒有任何指引,是走不出去的。
「你是想說,影月有內鬼?」單黎夜淡素的瞧向縵雪禾,有幾抹不陰的意味:「還是想說,你懷疑龍雲?」
「屬下豈敢妄自猜測。」沉沉的聲音,縵雪禾帶著一絲不服。
縵雪禾恍惚抬眸,卻見龍雲已經站在眼前,上次是把龍雲帶入蝶谷門口,如今為了替龍雲療傷,甚至備了一間客房,不得不說,少主對這個龍雲真的是過分信任。
縵雪禾朝單黎夜頷首,自覺退下。
「人對人的信任,可以達到什麼樣的程度?」龍雲緩然上前,與她並肩而立。
「相互之間,沒有任何的秘密。」單黎夜簡約的回答。
「那也不一定。」龍雲忽然沉眸:「有些秘密,應該被永遠埋葬,一旦揭開,很多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
單黎夜望向龍雲,聲音淡淡:「所以你選擇隱瞞?」
隱瞞他的身份,隱瞞他的過往。
「我曾在魔教待過兩年,這一身的武功是在魔教學的,七星蝕骨散,是落秋憐親手給我種下的。」龍雲的眼神隱隱,不安的看著遠方,不敢直視她。
「可你,最終逃離了魔教,被魔教追殺時,蒙我父親相救,成為他的義子。」雪白溫暖的手,送進了他手心,護著他的冰寒:「因為你發現,魔教歸海九狼是你的仇家。」
他進魔教,本就是為學武報仇,刻當知道魔教是他的仇家時,一個只十一歲的小孩,除了逃,還能怎樣?
龍雲眉心疑惑:「你怎麼知道?」
「我沒有查你。」單黎夜清淺笑著,握緊了他的手:「我是猜的。」
「為了不讓魔教追殺你,我父親隱藏了你的身份,七年前,你看到歸海九狼時,那種隱忍著仇恨的眼神,我便知道,你與魔教有血海深仇。」沒有深仇大恨,一個小孩身上是不該出現這樣的眼神,足以說陰,他的恨意與仇意是有多深。
龍雲心底喃喃,他的眼神變得狠然起來,滿門被滅,這個仇他是非報不可,這麼多年,若不是義父一意阻攔,他興許,早開始了他的復仇之路。
可那麼大一個魔教,他又怎麼對抗!
這是義父擔心的地方,如今的魔教強大如斯,即便是璃月教,也不能輕易的說去對抗,魔教四大護法,個個身手不凡,更別說那諱莫如深的魔教教主,還有那個未曾謀面傳言嗜血殘忍的魔教少主。
他的仇家,若是只有歸海九狼一人倒還好,可偏偏在他九歲的那場屠殺里,他只記得一個歸海九狼。
只殺一個人,怎可以善干罷休!
這些年他打探查過滿門被滅的原因,只是,沒什麼結果,所以他只能將唯一知情的歸海九狼,放在了重點。
「靈兒,謝謝。」兩個字,他還是說了出來,謝謝她對他的深情信任,謝謝她為他不惜一切的解毒。
「你我之間,即是兄妹,也是朋友知己,何須多謝。」單黎夜抬起清靈的眸子,囁嚅的話語終是淡淡出口:「要謝的話,你應該還要再謝一個人。」
「誰?」
「林燕衫。」單黎夜淡淡輕笑:「如果不是她將你喚醒,那一刻,我也以為你撐不過去了。」
龍雲忽然垂下眼眸,看向崖下花叢,想起在劍山的事,竟然不安了幾分:「我與林燕衫的事,你都知道了?」
知道林燕衫是誰,知道林燕衫是來殺他的,可最終……
林燕衫並沒有狠下殺手。
「我該知道什麼?」單黎夜不陰的看向他:「我唯一能猜測的,就是你和她之前相識,她能跟你無話不談,比我更了解你,不然她不可能知道你要報仇,也不可能知道你還有一個失散的妹妹,龍雲,連我都不知道你還有個妹妹。」
龍雲忽即沉了聲音,苦笑了一番:「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心兒是否還活著,是不是逃出了那場大火……我也是無意……跟林燕衫提起的……」
「也許,你妹妹跟你一樣,可能還活著。」單黎夜堅定的閃了眼瞳:「你不妨告訴我,你妹妹身上有什麼特徵,我讓人留意幫你找找。」
龍雲沉吟了一會兒,從身上拿出一塊玉佩,才出口:「我和妹妹有一對玉佩,我的玉佩是雲字,她身上的那塊,是心字。」。
單黎夜拿過來瞧了瞧,點頭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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