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內的水開始轉冷,單黎夜頭腦發疼,有許多激烈爭吵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入她耳朵,她只聽得喧鬧之聲,聽不清內容。
誰啊,吵死了。
不對,她耳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
單黎夜猛的驚醒,打量著周圍,感覺身上涼涼的,低頭看去,臉色青黑了半截。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她一絲不掛?
把身上的袍巾擱置在邊緣,她痛痛快快把身上的泥清洗乾淨,洗漱完畢,踏出桶外,看著旁邊一堆髒亂的衣服,以及一堆摺疊很好的衣衫,她果斷抓起了後者,套在身上,只是——
她沒有聽到開門聲,更沒有察覺到有人進來,可在她轉身後,眼前確確實實站了個朗朗溫純的十七歲少年。
在她昏倒前,她曾親切的喚他稱呼,花隱哥哥。
他,怎麼進來的?
他武功很高嗎?
為什麼她沒有警覺?
這些似乎想的有些遠了,單黎夜應該考慮的是,她的衣服只穿了一半,他盯著她遮衣護胸的動作,看得津津有味。
真沒禮貌,他不懂迴避嗎?
她背過身,慌亂的扣好衣衫,似乎覺得這衣衫有些不太對勁,是不是太大了,她扯了扯,還是不行。
「你穿反了。」他帶著輕輕的好笑。
讓她尷尬了一次。
該死!
單黎夜心一橫,乾脆不系了,扯開所有的衣扣扭帶。
衣衫,鬆開,落地。
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副少女的胴體,光溜溜的肩膀,沾滿濕濕露露長發的曲線背部,再往下……
儘管她十歲的身子沒什麼特別之處,再且他是學醫之人,能有什麼沒見過,可傅花隱最後還是矜持了一下,轉過身,他很不理解,難道她這是想勾引?
這個人,竟比他還能不要臉。
「穿好你的衣服,我數到三。」
單黎夜整整齊齊穿戴完畢,悠悠的轉過身,走過去站在他眼皮底下,朝他笑得春風蕩漾:「花隱哥哥,你數的太慢了。」
傅花隱選擇無視:「跟我來。」
一路上,單黎夜路過很多人,那些人都在看著她,用很奇怪的眼神。
有點不對勁。
單黎夜行到斷坡處,瞧見前頭墳堆,再見碑上文字,這才知道爺爺已經被他們落葬,單黎夜行到碑前,笑容終於不再,碑前的小人影,落寞清傷。
傅花隱剛想讓她跪下給前輩磕個頭,好讓眾人知道,她將會是繼承掌權之人,誰知根本不用他教,小姑娘哐當一聲跪在碑前,額頭次次觸地,三個頭磕得響亮。
眾人皆覺,有誠意!
單黎夜想起什麼:「我爺——我師公是璃月教主,這個土包,是不是埋的太簡單了一點?」
傅花隱輕聲:「你想如何?再修個陵墓?」
「按理說,應該這樣。」
「那是不是還要召集賓客大擺宴席敲鑼打鼓昭告天下說你師公死了?還可以放幾本秘籍在陵墓里,讓後世人為此爭奪不休,最好再放幾個絕世僅有的冥器,放幾把名刀槍劍,讓後世人挖墳掘墓,把你師公曝屍荒野——」
「行了。」單黎夜打斷:「這樣簡單,也挺好的。」
剛要起身,卻毫無徵兆被傅花隱強行摁住,重新跪回地上,她的膝蓋骨頭快碎了一地!
掙了掙,完全起不來。
「你——」
傅花隱當場宣布,清凌凌的聲音,擲地有聲,他說:「我會請人教她武功,好好教導她,四年之後,璃月聖女將會打敗斷汐風,成為影月掌權人!」
「悉聽暗主之意!」
起不來的單黎夜一臉懵,影月掌權人是什麼東西?斷汐風是哪位?讓誰教她武功?
她錯過了什麼?
做完一切之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傅花隱將她帶離,單黎夜其實並不是很自願跟著他,主要是這混帳王八蛋偷偷給她下毒,說若是她敢輕舉妄動,便立刻讓她毒發身亡。
單黎夜腦補了許多劇情。
他是不是特別想當掌權人,卻被莫名其妙的她白撿了個漏,所以,他想在這四年之內……謀權篡位?
當傅花隱把她帶到一個無人之地時,單黎夜有理由懷疑,他其實很想弄死她。
她跑不掉,被他一把撈起,一路飛離。
單黎夜打量著他的模樣,他一身白衣,面目虛弱,把儒雅柔意映了一個徹底,她很詫異:「你會輕功?」
傅花隱冷笑:「我有說過不會嗎?」
只不過是無月那個老傢伙嫌他作惡多端把他困在影月,封住他幾個大穴,封印他的內力,以至於他每天反覆研究怎麼破解封穴,但每次無果,反噬身體,讓他看上去很虛弱。
無月死了,待他解了封穴,天高任他飛,還管什麼破璃月影月,跟他有什麼關係。
不過,他現在只衝破了一處,僅僅恢復了一點。
落地無聲,傅花隱把她隨手丟開,單黎夜環望四周,這是處僻靜的幽谷,她凝了眉:「你要做什麼?」
「教你武功。」
「誰教?」
「你說呢?」
四周沒其他人。
單黎夜忽然陰白了:「你故意說讓人教我武功,實則,你自己會武功,並且不想在影月的人面前暴露,所以,你帶我來這裡偷偷教。」
即便被她戳穿,傅花隱臉色如常:「他們給我四年,我只給你三年。」
「為什麼?」單黎夜不理解。
「你既然執起寒冰劍向我宣戰,那就該知道有什麼後果,秦楚瀟當不起大任,就由你這個徒兒來替他,影月少主,你當定了。」
「你認為只要三年,我的武功就可以贏了那個斷汐風?」
「不,你只需要贏了我。」傅花隱的嘴角,開了很大的弧度,是誠摯的大大的笑容,仿佛這才是另一個他,帶著邪肆的笑意,而不是一直清冷沉默的的模樣。
他在裝,在影月所有人面前裝。
這點,她是看出來了。
「三年,我就可以贏了你?」
單黎夜有些不太相信,清幽看著他,傅花隱悠悠側身,看向別處:「只要你想,就可以。」
這個男子,有點高傲。
可惜啊,她天生與他不對付,就是上天來挫他的高傲之氣的,在他最後一字落音之後,單黎夜已經朝他出手,沒有太複雜的招式,只是想給他致命一擊。
對付人當然是要趁人不備,快准狠厲,直接割他喉骨!
要在這裡待三年,騙什麼鬼呢,當她三歲小孩呢!
她決定先弄死他再說!
夾在她指縫間的刀刃帶了點腥味,同樣,聽到了骨折咔嚓的聲音,很要命。
單黎夜痛得大喊。
這個少年,沒有對她留情。
單黎夜那隻出招的手猛烈顫抖,疼痛從手腕處開始蔓延至臂膀,很快整條手沒了知覺,往下吊著,松松垮垮。
「如果不是很清楚對方的實力,別冒然下手,否則,痛苦的只是你自己。」看著她那條被他輕鬆卸折的手臂,傅花隱的笑,很妖艷:「你還要試試嗎?」
單黎夜沉著臉,忽然想通了。
她要學武,因為曾經一切沒有安全感的生活告訴她,自己若不強大,沒人會憐憫自己,在這個世道,沒有武功便什麼都不是,她要自保,她不想當個弱小還需要人保護的人。
這傷了她驕傲的自尊。
而且她將來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單黎夜絕對不是那麼好欺負。
手摺,受辱,對她來說不算什麼。
而這個人,這個人……
——傅花隱。
——等跟他學了武功,她不愁沒有機會整死他,她定要敗了他!
看著半折的左手,單黎夜果斷放棄了刺殺,忍著痛,挑眉問:「你要教我武功,意思是我要三拜九叩拜你為師,還得叫你一聲師父?」
單黎夜心裡非常不甘。
竟要叫他師父,想想都覺得晦氣。
「下跪我倒是可以接受。」
呵,想都別想!
下一秒傅花隱把她摁了下去,單黎夜向老天證陰,她絕對是被迫的:「師父在上,請受……」
多認幾個,她不介意的。
「你已拜秦楚瀟為師,還是別這麼叫我。」傅花隱很不情願的說:「聽上去,顯得我老。」
「花隱哥哥。」
單黎夜擇了個親近的稱呼。
而她故意溫溫笑意的面容,是真是假,分辨不清,讓傅花隱心底毛骨悚然,總覺得她這個人,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幽谷中,立著兩個人。
「花隱哥哥,我左手被折斷,那今天怎麼學武?」她佯裝疼痛,在他面前晃悠著骨折的手。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傅花隱嘆了口氣,二話不說,一把拉過她的手,只聽到卡擦一聲碎響。
劇烈如撕開血肉的疼痛,讓單黎夜極度咬緊了牙齒,感覺那截手臂已經不屬於自己。
傅花隱!!
接骨,就不能溫柔一點!!
傅花隱斷了幾截樹枝,固定好角度,將她手肘處綁直,他低著眼眸,問:「秦楚瀟都教了你什麼?」
「師父讓我背心法,還有劍法口訣,他只給我演示過一招。」嘴唇哆嗦,她回答得顫顫抖抖。
「還有呢?」
「沒了。」
傅花隱沉吟了片刻,斂眉:「所以到目前為止,秦楚瀟只教了你一招?」
「嗯。」單黎夜毫無表情點頭。
至於那一招的效果——
她左手被這位高手弄骨折。
有這樣不靠譜的師父,挺離譜的,估計是她天資太聰穎,秦楚瀟認為她完全可以自學成才,那本心法,她悟了一個月,毫無進展。
傅花隱卻不這麼認為,剛才她那一招看似胡亂,卻藏了深機,只是她沒有用劍,力道與角度協調得不太合理,否則他也不會下意識折斷她的手自保。
秦楚瀟的劍法,別人能學到個兩招半式都能贏很多人,她還小,以後有的是時間和秦楚瀟去學。
這點,他並不是太擔心。
但是他卻沒時間陪她慢慢那樣玩,三年的時間很長,太慢了。
「今天你教我什麼?」她問。
他輕輕吐出兩個字:「輕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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