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剛走出落雪閣不久，就看到楊漱玉失魂落魄地一人獨站在這裡，想起剛剛顧長風迎面走來的身影，似乎師姐為什麼是這個樣子，已經有了解釋。

  看到師姐對自己的叫聲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十六心下有些擔心，畢竟是從小長大的師姐，若是真的一點也不在意，那麼便真的說不過去。

  「是十六啊，怎麼，你這是剛從落雪閣出來？」

  楊漱玉終於注意到了十六，她稍稍抬眸一看十六的身後，語氣有些冷淡道。

  十六受著楊漱玉冷淡的眼光，心裡有些不舒服，但知道師姐現在正不好受，所以也就忽視了這不舒服的感覺。

  「是啊，師姐，愫愫昨日喝醉了，顧齋主請我前去照看一下她，同為女子，方便也是。」

  「是嗎？」楊漱玉聲音毫無感情，她看著自己這個素不起眼的師妹，突然注意到她這幾日似乎與那位愫愫姑娘走得很近？

  而且，這看起來也頗為親昵，據絮兒說，那日七初書齋來的時候，是十六主動與愫愫搭話的。

  想及此，楊漱玉眯起了那雙丹鳳眸，又不說話了，又是愫愫，她已經將顧齋主搶走了，怎麼，還要把她的師妹們都一個一個攏好心思？

  「我無事，現在先回房了。」

  說完，就直接轉身走了，連聲招呼都不打。

  十六看著楊漱玉冷硬的背影，心裡知道她可能誤會了什麼，但又不知道她想了什麼，開了開口，話還沒說出口，人就已經消失了。

  沈愫愫已經躺了將近一天了，再躺下去，估計身子骨都要懶散了，於是在十六走後不久，就打算起床了。

  外面的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暮色漸起，臨風陌上，屋宅，圍牆，還有瑩綠小草，都添了新裝。

  沈愫愫看著這動人的美景，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只覺得人間甚好。

  忽然她眼前出現了一個挺拔的身影，沈愫愫慵懶地靠在一邊圍欄上，眯起眼睛看著來人。

  「齋主！」沈愫愫看清來人面龐之後，笑著說了一句。

  雖然昨晚的事她都忘了七七八八了，但是顧長風的那個懷抱不知為何卻是記得特別清楚。

  顧長風一見到沈愫愫，就想起了昨夜她抱著自己，對自己表明心意的模樣，顧長風忽然覺得有些慌張，臉上原本和煦的笑容也有些維持不下去了。

  但是他見愫愫看到他，倒是還如尋常一般，莫非……昨日的事兒她都忘了？

  顧長風看著沈愫愫，腦子邊想到，倒是以往有聽聞說是喝醉之人醒後，第二日便會忘卻自己醉酒時的糊塗樣，難不成愫愫便是如此？

  「齋主，十六說你之前來找過我，是為了何事？」沈愫愫見顧長風走著走著就停下了，一臉低頭深思的情況，還有那有些尷尬的神情。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昨晚的事情，雖然她是醉呼呼的，記憶不大連續，但是最為主要的都記住了，更何況顧長風這個一直清醒的呢。

  於是，趕緊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如往常一樣，與顧長風說話。

  誒？顧長風愣了一下，隨即抬起頭，細細打量著沈愫愫臉上的表情，難不成愫愫真的不記得了？

  「沒什麼大事，就是後日，咱們就啟程回書齋吧。」

  這時候換沈愫愫驚訝了，她立即從欄上站直身子，聲音有些疑惑：「回書齋？後日，怎麼這麼快？」

  顧長風以為愫愫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會開心，但是沒想到她只是驚訝了一會兒，臉上露出狐疑的表情，一點兒也沒有開心的情緒。

  奇怪？即使是愫愫在醉酒時候說的，但這不是更顯得出那是真話嗎？愫愫她怎麼看著也不開心啊？

  「愫愫，你知道這個消息不開心？你還記得你昨晚說的事？」顧長風試探地問道，問的時候也在打量沈愫愫臉上的表情。

  沈愫愫腦迴路立即反應過來，因為她昨晚說的回家回家，所以那麼在顧長風的理解下，不就是回七初書齋嗎？不然還是哪裡？

  而且雖顧長風是意會錯了，但他真的就說要走了，沈愫愫心裡想到，看向顧長風的眼裡避無可避地帶上了幾絲感動。

  但感動是感動，要裝不知道的還是要繼續裝。

  「開心，當然開心了，愫愫最想回去了！」沈愫愫臉上裝出興奮的模樣，然后里面還帶著些許疑惑：「不過齋主啊，你怎麼知道愫愫想回去的呢？」

  顧長風扭頭不讓沈愫愫看到自己臉上有些失望的表情，他垂下眼眸：「昨日，就是昨日晚上，你自己對我說的，不過……那個時候你喝醉酒了，現在大概是不記得了吧。」

  「這樣啊。」沈愫愫尷尬地笑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顧長風的話似乎讓她打開了昨晚的記憶閘子，本來昨晚做的事情她只記得大概，但是這一下子，是全想起來了。

  沈愫愫的臉立即就不對勁了，顧長風因不看著她，所以暫時沒有發現沈愫愫的異樣，大概是他也覺得二人這副模樣很是尷尬，於是又對沈愫愫說了幾句後，就急匆匆地回房了。

  看著顧長風的身影快速消失在眼前，沈愫愫不由的一笑，昨晚顧長風的臉可是和煮熟的蝦一樣紅，整個人都手忙腳亂的。

  這還是個純情男啊，沈愫愫心想，本來她是有些羞澀，但是被顧長風這麼一弄，沈愫愫忽然覺得自己的那點羞澀和顧長風一比，真的是不夠看啊。

  不過也是，年近三十，連姑娘的手也沒摸過，沈愫愫低聲：「那不就是個老處男！」

  像是發現一個新大陸一般，難怪顧長風每次在她靠近的時候，都臉紅了。

  ……

  芊芊的酒量大抵真的是比沈愫愫還要差，據聞她是昏睡了整整一天，第三日晌午的時候才醒，醒來也是暈乎乎的。

  沈愫愫想走前去向她告別來著，但是看著她一臉迷迷糊糊的模樣，無奈地嘆了口氣，就只是對她的師姐們支會一聲，然後就告辭離開了。

  沈愫愫走時，還注意到了雲越與安茹茹臉上的表情，這個表情她真的再熟悉不過了，就像是過年一不小心惹麻煩了，父母就準備秋後算帳的樣子。

  頓時，沈愫愫打了個冷顫，幸好……幸好初瑤沒有過來。

  以至於第三日芊芊真的反應過來的時候，沈愫愫她已經在路上了。

  就在沈愫愫醒來的第二日，她去找了芊芊無果後，這裡她認識的人不多，就一個十六。

  但是在她去找十六的時候，卻被告知她受傷了。

  「你好端端地，怎麼受傷了，昨日見你的時候，不還是好好的？」沈愫愫看著十六一臉虛弱的模樣，擔憂地問道。

  十六蒼白著面孔，剛勾了勾嘴角，便咳得厲害：「咳咳咳，不礙事，只是練武的時候，不小心傷去了，休息幾日，休息幾日後便會好的。」

  沈愫愫依舊是擔憂地看著她：「你這練的是什麼武，怎麼這麼厲害，嚴不嚴重啊？」

  十六低笑：「誒呀，都說了不重的，且受傷這種事，對我們江湖兒女來說，就和家常便飯一樣，休息個一兩日就好了的。」

  說到這，十六的話頓了一下：「我知道你過來的目的，是不是明日就要走了，別這麼驚訝地看著我，這事又不是秘密，我知道又怎麼了。」

  十六看著沈愫愫模樣，心裡好笑著：「難為你還記得來看我，你這個朋友我沒白交，到時候記得給我寫信啊。」

  沈愫愫也回笑道：「好。」

  十六臉上露出燦笑：「行，下次你要是還有機會過來，我帶你玩遍這揚州城，你這次過來，恐怕是連出去都沒出去過吧？」

  想起到揚州城之後的事，確實如十六所說，真的就沒怎麼出去逛過，本來顧長風是要帶自己去的，但是因為銀鈴那事兒，她就沒出去過。

  沈愫愫笑著點點頭，二人做了約定，待愫愫下次到揚州城的時候，就一起看這揚州城的繁華。

  還是如來時一般，沈愫愫與顧長風，還有執法先生一起同坐一輛馬車。

  只是這氣氛委實有些奇怪。

  這個奇怪的氣氛，自從沈愫愫上了馬車後，她就感受到了。

  執法先生雖然這幾日與鍾老先生學識交流地很愉快，但是心還是在七初書齋這邊的。

  執法先生看著她的表情很是奇異，裡面透露著欣慰，就像是在看自家後輩一樣，不過在看向顧長風的眼神也是如此。

  沈愫愫一囧，這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看來這人老了的特質都是一樣的嘛，且這關心的點也都是一樣的。

  這次的事情顯然鬧得很大，楊坊主那樣聲勢浩蕩地請來各路英雄豪傑，還有熟識的好友，原以為顧長風會答應，但沒想到中途出了一個愫愫。

  沈愫愫耳朵里聽著外頭人的絮絮叨叨，腦中止不住地想到，萬一，萬一要是沒有她，那麼顧長風會不會與楊漱玉在一起？

  但是這個想法一出來，就被她自己給否決了，原因無他，就是如果沒有她的話，這個風度翩翩，才高八斗，武功高強的齋主大人就像是炮灰一樣的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