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想她，他不會在喝下孟婆湯之前，還要見她一面。

他總覺得，之前的相識，太過短暫。

他還有許多話沒說。

卻到此刻，都已說不出來。

“幽若，痛嗎？”

“痛？”幽若不解。

現在的他，哪裏還有什麼痛覺？

他穿牆而過，都如無物。

忽而，他明白過來，她問的，是之前，他痛不痛。

他輕輕一笑，想要握緊她的手，卻怎麼捏都只能穿過她的手心，根本觸碰不到。

他有些懊惱，堪堪虛掩在她的掌心，好像那一刻，他們的手，緊緊相握。

“不痛，一點都不。”

他沒有說謊。

火焰席捲他周身的時候，他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來自她身體的火焰，帶着她獨有的味道。

被她的味道包裹，他沒有任何掙扎，也沒有絲毫痛意。

比起被真的取出心臟，他寧願是以這樣的方式離開。

他化在她織就的火焰中，多麼美好。

只是，那一刻結束得太快。

快到……

他還來不及，多看她一眼，就已經魂歸地府。

他傻傻地看着她，看着她想要觸碰自己的手掌，好像自己想要探向她又探不到的笨拙。

“幽若，下一世，你不要再這麼傻，不要接近麻煩的人，更不要爲了她，犧牲自己。”

“我不能答應你。”

他們說好的，下一世，他做個普通人，再遇見她。

她說自己是個麻煩，希望他別靠近，那怎麼可以呢？

師煙煙有些無奈，他這孩子，還不聽勸。

要想過得安穩，可不就得離麻煩遠些？

但想到，下一世的他，還不知道要到哪裏成爲什麼人，如今說了，想必也是記不住的。

知道他要去投胎，有一種既欣慰又不捨的感覺。

生命中曾經相識的他，就要成爲另一個陌生人了。

興許，還在不同的時空，永不復見。

這種心緒，很是複雜。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幽若湊近她的耳邊。

“哪一句？”

“我說過，下一世，我會變成普通人，再……”

話未說完，鬼差陡然現身，“時間快到了，再不走，來不及了！”

陰魂被人間陽氣侵蝕，對他轉世投胎有大影響，鬼差也不想這時候出現，但誰叫他剛纔一語不發，浪費太多時間呢！

他是爲他好，不想折了他下一世的福運！

這可是閻王附加給他的好福利！

幽若臉上有些不捨，急急忙忙將話說完，“來見你……”

空氣中飄散的音，是他對她的承諾。

師煙煙感覺臉頰邊有一陣涼風拂過，接着，什麼都察覺不到了。

他走了。

幽若被鬼差拉走的最後一刻，望着她的身影，似將她烙印在心底。

即便是孟婆湯，也不能將之拔去。

他沒告訴她，他剛剛，偷偷親吻了她一下。

雖然只是臉頰，雖然她感覺不到，雖然他好像根本就沒碰到也碰不了她。

但這就是他想做的。

在幽泉谷中見到她的夫君吻她，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相愛的人，原來還有這種表達親密的方式。

他很羨慕。

他知道，親吻一個人，就好像是將自己赤身呈現給對方。

只有最最親密的人，才能這麼做。

如今，他偷走一吻。

權當，是紀念前塵，趕赴來生的約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