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王倫走的遠了，粘罕有些不爽利道：「這個宋使好生無禮。」

  他爹完顏撒改沒理他，只是對完顏阿骨打道：「皇上，你看這宋使所言是否實情？」

  完顏阿骨打微微一笑，淡然道：「可能有一兩分是真吧，也許我說多了，不過這不重要。」他看了看一旁的完顏吳乞買道：「四弟，你說說看。」

  完顏吳乞買冷笑道：「這個宋使分明是在胡說八道，我大金雖然與宋國之間被契丹所攔，但在宋國也不是沒有我大金的探子和商人，對宋國的情形雖然我們了解不如契丹，可也不是一無所知。那宋人一貫偃武修文，從沒有主動興師問罪之事，就連對那西夏也是能忍則忍，如何忽然失心瘋了去打什麼高麗。這裡面必然有什麼隱情。」

  粘罕道：「剛剛宋使說使因為高麗人殺了他們宋國的使者。莫非此事是假的？」

  吳乞買道：「這個事未必是假的，但不足以讓宋國因此興兵，這其中有什麼隱情我卻是不知。」他目光一轉，笑道，「宋人的彎彎繞太多，我們搞不明白，不過這宋使有一句話應該不會假，那就是他們當真要和高麗動兵。」

  完顏撒改道：「高麗人比那渤海人不遑多讓，也算是我們我的仇人，但是我們女真人少，又有契丹死仇，再加上高麗人在與我接壤處布置重兵，高麗兵弱不堪一擊，但是他們的城關比契丹還要高厚，實在啃得牙疼。打他得不償失，故此才對其少有劫掠。可是如果宋人當真動手，我們卻也不妨將計就計，畢竟契丹太大了，雖然表面上被我們打的屁滾尿流，但是元氣未傷。我們現在依然處於弱勢，契丹如果全力作戰，我們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完顏阿里和懣道：「撒改，你的意思是，如果宋人對高麗動手，讓高麗北部大軍撤出城關回援，我們趁機占領高麗？」

  吳乞買笑道：「撒改這個主意甚好，只要我們拿下高麗，就有數不盡財物和奴隸，又有城關據守，和契丹也就有了決戰的資本。」

  歷史上，女真沒打高麗，就是因為他們高層所判斷的——得不償失。但此時王倫提出大宋出兵高麗就不一樣了，一旦大宋在高麗內地登陸，朝鮮邊軍回援，高麗對女真來說就是打開大門的寶庫，完全任由女真拿捏了。

  此時的女真雖然屢戰屢勝，但是和契丹之間的差距還是巨大的，原本軌跡中女真幾乎面臨亡族之禍，護布達岡之戰中，完顏阿骨打甚至於以刀割面自請契丹殺戮，後來女真也是險勝，但是女真勝利的原因不是因為女真人厲害，而是因為契丹內亂了。

  就在決戰即將爆發之時，一支遼軍悄悄離開天祚帝，直奔空虛的上京。這支隊伍由遼軍都督耶律章奴率領。耶律章奴認為天祚帝昏庸無度，大遼基業遲早要壞在天祚帝手中。所以，他臨陣發動政變，準備擁立天祚帝的堂叔魏王耶律淳為帝。對於遼朝來說，這次內訌是如此不合時宜。

  耶律章奴的釜底抽薪之舉，使天祚帝不得不趕緊從前線撤兵，平息政變。金軍趁著遼軍倉促撤退之際，集中兵力追擊其中堅。遼軍死者綿延百餘里。而更主要的是，天祚帝親征失敗，嚴重打擊了遼軍的軍心。

  如果沒有耶律章奴的叛亂，女真早在五年前就被滅了，可是即便如此，契丹的實例仍然遠在女真之上，契丹真的徹底沒落還是在明年耶律余睹反叛之後。但現在距離耶律余睹反叛還有一年才到，任由阿骨打是天下奇才，吳乞買智勇雙全，也不可能現在能知道這些契丹內部即將發生的變化。

  按照原本的歷史，此後金軍步步緊逼，遼軍一敗再敗，上京陷落，天祚帝倉皇逃竄，局面繼續惡化。為奪回遼朝占領的燕雲十六州，宋朝與金朝訂立了聯合滅遼的海上之盟。如此一來，遼朝腹背受敵，面臨前所未有的滅國危險。

  但現在宋金之間並無盟約，不知道歷史走向的女真高層對前景依然不敢斷定，他們在戰略上可以不斷的激勵士氣，宣揚契丹不堪一擊，但是在上層內，特別是幾大勃極烈之內，仍然是人心惶惶對前景不敢樂觀。

  現在的女真面臨一個比較尷尬的境地，女真軍隊雖然戰鬥值爆表，但畢竟數量太少，而契丹一直在調兵遣將，數十萬大軍毫髮未傷，敵強我弱的本質並沒有改變。同時女真最要命的就是沒有一個穩固的大後方，白山黑水雖然是女真的地盤，但是根本無法為大軍提供給養和物資，目前的女真還是要靠不斷的掠奪維持生計。

  可是一旦女真占據了高麗，形勢立刻便是本質的不同，高麗雖弱，但足有百萬人口，可以為女真提供大量的炮灰。同時高麗漢化程度還在契丹之上，已經是純正的農耕國家，國內物資充足，足以支撐女真的大軍征伐。可以說一旦占領高麗，女真就擺脫了目前這種游擊隊的現狀，到時候以高麗的後勤為支撐，女真大軍驅趕數十萬炮灰平滅契丹指日可待。

  女真高層經過了兩日的密謀，第三天，阿骨打在皇宮的宴會廳宴請王倫。說是宴會廳，也不過就是一間比較大的大廳，現在的女真雖然已經立國，但畢竟還屬於一窮二白，仍舊沒有擺脫一個遊牧部落的狀態。

  阿骨打對王倫笑道：「尊使遠來，本應好好款待，但朕近日身體不適，故此拖延到今日，還請尊使不要見怪。」

  王倫也笑著和阿骨打客氣了兩句，隨即阿骨打命人端酒上菜。說是御宴，但桌子上只有女真人一直當作美食的白水煮肉和烤羊，沒有經過加工的羊肉，腥膻撲鼻。王倫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隨即開口笑道：「皇上，本使此次前來路途不熟，於是輕裝簡從，無法攜帶太多物質，不過還是給女真帶來一些小禮物。」說著隨一旁的岳飛輕聲吩咐兩句，岳飛領命而去。

  不一會，岳飛帶著一對親兵歸來，手中大小瓶子罐子拿了一堆，王倫又請阿骨打命人拿來一堆空碗碟。

  王倫點點頭，這些親兵從幾個瓶子罐子裡取出一些物事，在女真人拿來的碗碟中撒上，之後輕輕拌勻，隨即逐一擺放在女真貴族面前。王倫伸手從桌上取過小刀。從烤羊的鐵架上割下一片羊肉，在碗碟中沾了沾，放在口中嚼了嚼，很是滿意的咽了下去。隨後，示意阿骨打等女真權貴可以一試：「皇上，各位王爺，請！」

  女真眾人狐疑的學著王倫，沾了沾烤好的羊肉，果然。滋味大不相同，年輕的女真大將甚至於驚呼出聲。又有親兵將打開幾口罈子，一陣濃郁的酒香頓時在屋子裡瀰漫開來。一入口便如一股烈火一般，比女真人以前喝過的任何一次酒都要來的濃烈的多，只有斡魯補和金兀朮因為喝過沒那麼吃驚，剩下女真諸人無不目瞪口呆。

  「這都是什麼？！」喝了幾碗酒，粘罕開口道。

  「酒，是喚作五糧液的。碗裡面的不過是些精鹽、香料之類的東西罷了，是不是吃起來比羊肉來得香？」

  「鹽？」吳乞買臉上的肌肉微微的抽搐了一下。「你有鹽？」

  「是！在下此番前來，除去前來祝賀大金建國，告知大金我大宋要對高麗用兵，便是來與大金互通榷場！」

  完顏撒改道：「生意？什麼生意？」

  「比如說這個。」王倫用小刀敲了敲盛放著精鹽的小罐子，「還有這個。」指指香飄四溢的白酒罈子，「還有一些香料、布帛之類的東西。」

  完顏撒改對粘罕使了個眼色，粘罕哈哈大笑，忽然抽出鋼刀將身邊一個空凳子劈斷，大聲道：「我大金兵強馬壯，契丹狗賊那裡有的是這些東西，還不是任由我們預取預奪？我們何必做什麼生意？」

  王倫抬眼看了一眼粘罕，淡淡的道：「刀不錯。小四兒，給這位將軍看看你的佩刀！」

  帶調料上來的一個親兵聞言起身摘下自己的佩刀遞給粘罕，粘罕見對方只是個小兵，心中有些不滿，但還是接了過來。

  王倫笑道：「粘罕將軍不妨試試再說。」

  一旁的完顏宗幹過來道：「我來試試再說。」說著接過粘罕的腰刀。

  女真現在雖然建國，但依然停留在原始的領導架構上，更沒什麼禮儀，不知道什麼叫御前露刃。生就一副殘暴粗魯性格的粘罕、完顏宗干兄弟，揮刀互砍，果然，方才粘罕的那柄馬刀，火星亂迸之下一個指甲大小的缺口出現在刀身上，顯然這口刀已經是廢了。

  「好刀！果然是寶刀！」粘罕看著手中的寶刀讚不絕口。

  滿堂女真貴族無不驚駭，粘罕是女真數得上的大將，又是完顏撒改的親子，他的佩刀自然是女真最好的武器，但居然被王倫手下一個親兵的佩刀給比了下去，其中的差距不言而喻，完顏阿骨打面上首次動容。

  這種高錳鋼打造的武器，也是王倫剛剛命呂鬍子幾年來不知道試驗了多少次，才在今年剛剛研製成功。不過尚不能批量生產，王倫只打造出來不多的一些佩刀，除了自己手下的大將，也只有王倫親兵之中最精銳的士卒才裝備了一些。

  王倫笑道：「小四兒，你的刀把粘罕將軍的刀打壞了，就把你的佩刀賠給粘罕將軍吧。」

  小四兒當即躬身領命，隨後對粘罕點了點頭，退了回來。

  完顏吳乞買目光閃動，開口道：「大宋果然不愧是天朝上邦，一個小兵便有如此利器，讓我等大開眼界。」

  王倫笑道：「大宋只是不喜兵事，卻不是不能征殺。」隨即又拍了拍手，這些親兵躬身退下，不一會兒又搬著十幾匹精細布帛走了進來。剛剛的那個小四兒則捧著一面臉盆大小的鏡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

  「這是我送給大金天子和各位王爺的。」王倫點頭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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