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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末風雨之白衣天下 - 第十八章 裹挾民眾字體大小: A+
     
      曾魁的話讓場面一下子冷了下來,曾塗幾人也低頭不語,他們不願意造反,造反就意味著他們從此就要上山為寇了,山上過的那是什麼日子?他們怎麼能不知道,豈能和在這大莊院裡面舒坦?

      曾弄嘆了口氣道:「四郎,那依你看應當如何?」

      老二曾密道:「要不給那狗官送些銀子?」

      老大曾塗和曾索、曾升紛紛叫好,曾魁搖了搖頭道:「只怕不妥,往日那些官員受我們的銀子,而今日那知府連莊子都不進,我看難了。那張叔夜雖然新到,可是素有清名,雖然為人木訥,但性子很犟。而且今日看來,真正要對我們下手的並不是他,而是那經略府。爹,你今天和幾位哥哥也看見了,那張叔夜險些便被你哄去縣衙查帳了,如果他去了,我們再用些手腳,未必不能將此事化解於無形。可是卻被他一旁的那個軍將一語便給止住了,大宋素來是文官的天下,一個軍將豈敢如此和一個知府說話?而那張叔夜並未因此惱火,更沒有訓斥那個軍將,我看那人必然是仗了那經略府的勢才如此肆無忌憚,故此就算我們拿下了張叔夜,恐怕也於事無補。」

      曾塗怒道:「這樣不成,那也不成,莫非我曾家便做個軟柿子任由他們拿捏不成?從小你便是靠著一張嘴,膽小如鼠難成大事。」

      曾魁也急了,怒道:「大哥,你這是什麼話?如果你想痛快,不妨這就帶兵前去官兵營寨,將其斬盡殺絕,然後我們一家前去二龍山入伙落草,你看俺怕還是不怕。」

      曾塗聞言也是一陣語塞,將經略府斬盡殺絕,就算他想也不敢,更何況經略府在獨龍崗,以兩千人馬全殲二龍山五千賊兵的事情早就傳的神乎其神,曾家五虎即便不全信,也不敢當作空穴來風,如此戰力豈能是自己可以斬盡殺絕的。

      曾弄一拍桌案,大喝道:「夠了,我還沒死,曾家還由我做主。」

      二人看曾弄發怒,不敢再說,紛紛閉上了嘴巴。

      曾弄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一眼曾塗,隨即看向兩位教師,強笑道:「二位教師如何看待此事?」

      右手的袁教師笑道:「莊主,在下看來,此事並無難辦之處。」

      曾弄目中一喜,忙道:「袁教師且說來聽聽。」曾家五虎也將臉轉了過來。

      那袁教師笑道:「莊主剛剛也說了,我曾頭市乃是安善良民,這經略府平山滅寨自然不在話下,但即便他經略府在兇惡,總不能縱兵戕害良民吧?」

      曾弄一愣,大笑道:「袁教師此言大善,老夫這就吩咐下去,讓村民準備,明日如果那經略府清查田畝便將之圍了。」

      曾家四虎也是得意的狂笑,唯獨上首的青衣人眉頭微蹙沉默不語,老四曾魁心有擔憂。

      待眾人笑罷,曾魁道:「爹,就算明日我們裹挾民眾將那經略府驚退,但是日後呢?他們畢竟是壓在我們上頭的上官,隨時可以再來,難道每次我們都這麼搞一次?」

      曾弄一愣,看向那袁教師,袁教師不緊不慢說:「自然不能反覆使用,不過他們退兵後,莊主可以在暗中運作,如果搭上了經略府,我們曾家在這東昌府還有何懼?畢竟,這大宋的天下哪裡有官不貪?況且就算是他是難得的清官,我們還可以運作他的上官,將他調離此處,只要明日經略府退了兵,我們有的是時間去操作這些。」

      袁教師這話讓曾家父子放聲大笑,徹底的放下了心,唯獨那青衣中年教師沉默不語,他聽著袁教師一口一個「我曾家」的叫著,心中冷笑不止:「你我不過一個外聘的莊戶教師,所管的也就是教授武功訓練莊丁,連一個幕僚都算不上,你袁朗哪裡來的自信一口一個『我曾家』?莫非還真當自己是曾家的一份子不成?出主意便要擔責任,不出問題沒有任何好處,曾家也不會以此多給你一文錢。出了問題,不是曾家要找你報仇,便是官府找你麻煩,你這是何苦來哉?虧你還是個大戶人家出身,讀過詩書,連『煩惱只為多開口』都不懂。」他看著曾家父子也是暗中鄙夷:「舍財不捨命的東西,那王倫豈是那麼容易搪塞的?就怕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

      次日清晨,張叔夜坐在中軍帳中發愁,因為一早起來,他發現自己出不了營帳了,外面黑壓壓的圍滿了曾頭市的村民,這些村民聚眾呱噪。人就是這樣,受久了欺壓,反而唯獨欺壓他們的人可以隨意驅使他們,他們的眼中早就沒有了是非善惡,只有主人的命令。

      史進怒道:「張知府,外面暴民做了亂,待本將出去將他們鎮壓便是。」

      張叔夜慌忙擺手道:「不妥,不妥,史將軍,外面都是無知的村民,他們也是受了蠱惑才會到此攪擾,萬萬不可因此傷及無辜啊,讓我們好好盤算一下。」

      「張知府,暴民已經打上門來了,還要怎麼盤算,要是相公在此,早就出兵彈壓了。如此刁民,如果不出重拳打擊,他們只會蹬鼻子上臉。」史文恭在一旁也出言道。

      「史將軍,慎言,你如此說便是對王相公不敬,你要知道,就算是王相公親自來此,也斷不會出兵鎮壓,請給我一點時間,讓本官在好好計較一番。」張叔夜道。

      史進心裡有氣,拉著史文恭出了大帳,先去觀察營外的暴民,口中怒道:「誤國昏官,否則以咱家哥哥的手段,哪裡容得這些刁民威脅,要是哥哥親來,今日便是那曾家老狗的死期。」

      等史進和史文恭再次回到中軍帳,張叔夜面色蒼白的開口道:「二位史將軍,本官以為我們不妨先撤回東昌府,待本官報之王相公之後,再作計較。」

      不錯,張叔夜想退縮了,在他眼裡,這些曾頭市的莊丁都是無辜的良善百姓,如果起了衝突,難免傷及無辜。

      史進聞言大怒,開口道:「張知府,在經略府之時,你無端指責經略相公何等的氣概,今日有暴民作亂,你反而心生退縮,莫非你的勇氣只是因為經略相公的胸襟廣闊下才能發揮出來?欺軟怕硬當真令人齒冷。」

      張叔夜聞言面上一紅,史進所言也不無道理,但常年的文官優越感讓他也不禁有了一絲怒意:「史將軍,本官乃是此次的主官,無論你於本官是否一致,如今卻必須按本官之令行事。「

      史進聞言也撕破臉了,怒道:「張知府,某乃是經略府的軍將,不受你東昌知府轄制。我此次前來,乃是奉了經略府的命令,無論如何也要清查這曾頭市的數量,此乃朝廷律令,天子親准。你為了曾家父子左右推搪,到底是何道理?」

      史文恭連忙上來打圓場道:「史將軍,張知府,大家都少說一句莫傷和氣。」他轉頭對面色通紅的張叔夜道:「張知府,史將軍年輕,言語有不周之處還請諒解。不過經略府也是奉皇命辦差,此次來了兩千兵馬,如果就這麼白白的來一趟,時候報上朝廷,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還請張知府明查。」

      張叔夜穩了穩心神,他也知道史文恭所言非虛,此次經略府拍了兩千兵馬,就這麼一言不發灰溜溜的走了,日後經略府恐怕再難在這三州之地行事了,自己的確也是考慮自己的名聲太多了一點,完全沒把王倫的經略府利益當作事,他也看明白了,這麼回去,這兩位姓史的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同意。

      張叔夜又皺著眉想了半天,還是左右為難。一旁的祝龍忽然開口道:「張知府,既然你不不願意擾民,那麼我們只抓曾家父子如何?」

      史文恭雙眼一亮,開口道:「不錯,張知府,既然如此,我們幾人帶兵前往曾頭市,抓了那曾家父子這總可以了吧?」

      張叔夜聞言低頭不語,他倒不是和曾家父子有什麼交情,只是單純的覺得師出無名,半晌後,方才抬頭道:「只是現在外面都是無辜村民,幾位將軍如何能保證不傷一草一木?」

      這話出口帳內眾人頓時氣的滿臉通紅,史進剛要開口,忽然帳外傳來聲音:「以我看不妨用張知府和曾家父子交換,這樣一來自然不會再有人受傷。」

      大帳內眾人頓時一愣,張叔夜面色難堪,史進等人卻滿面驚喜,帳門一開,渾身戎裝的王倫走了進來。

      張叔夜連忙起身讓座道:「不知道王相公為何親自前來?」

      王倫也不理他,直接坐上帥案,冷聲對史進幾人道:「越活越回去了,本官不來,這曾頭市就要在張知府的大力支持下脫離大宋朝廷了,你們居然還在這裡被反賊逼得束手束腳。」隨即他看了祝龍一眼道,「祝龍,你做的很好。」

      祝龍面色一喜,史文恭幾人面有愧色,張叔夜卻面色通紅,王倫這個話明顯再說他和曾頭市沆瀣一氣對抗朝廷了,他張叔夜自詡大宋忠臣,豈能受此侮辱?剛要開口,王倫看著他冷冷的道:「張知府,你可自願獨自出去和那些村民交涉?」

      張叔夜聞言一滯,澀聲道:「外面都是無知村民,下官如何與之交涉?」

      王倫大笑道:「堂堂一個朝廷知府,暴民作亂,既不能率軍平叛,又不能與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其罷手,只知道置朝廷詔令於不顧,臨陣退縮,推諉上官,毫無擔當,朝廷要你何用?只知道空談道理,指點江山,以為自己沒收受賄賂便是清官好官,如果這樣朝廷還不如要一個木雕泥塑的神像來做這知府更好一些,起碼神像連俸祿都不需要,比你更加清廉。」他雖然大笑,語氣中卻絕無一絲笑意。

      張叔夜聽的面上一紅一白,他並不怕死,更是一個清官、好官、愛民官,他只是想做的面面俱到,盡善盡美,難道這也有錯?不過王倫所說也是事實,現在外面暴民作亂,自己只知道退兵再想辦法,說是臨陣脫逃毫無擔當也沒有毛病。

      張叔夜看著王倫鄙視的眼神,心中怒火中燒,大聲道:「既然王相公如此說,下官這就出去和那曾家理論。」他也不多言,扭頭便出了大帳。

      王倫看著張叔夜的背影,眼中也出現一抹讚賞,他對張叔夜還是相當看重的,他的大兒子張伯奮也是難得的人才,不過他也知道,這老傢伙的三觀已經根深蒂固了,不用重拳打擊,很難讓他為自己所用,人才如烈馬——不馴不能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史進幾人上前道:「哥哥,你為何來了?」

      王倫白了他們一眼道:「我不來,你們能處理麼?」

      幾人面上一紅,訥訥無言

      王倫也是不得不來,他清楚張叔夜不可能全力配合史進,自己不來,根本鎮不住場子,故此在史進走後,王倫將經略府交給朱武暫時打理,自己帶著一眾兄弟率領五十輛戰車來到曾頭市,他沒走前門,直接從後營進了大帳。

      王倫道:「隨我出帳,看住了張叔夜,別讓他真掛在這兒。」

      王倫一到,眾人也有了主心骨,當即跟著王倫紛紛出了營帳。

      張叔夜也真有種,還真的孤身一人出了營帳,營外的村民見裡面出來人了,登時便是一片大呼小叫,紛紛叫喊著「狗官欺壓良善」,也做出準備撲上來的姿勢。

      不過張叔夜恍若未聞,直接向前便走,他也沒打算和這些村民說什麼,只想走過去找曾弄,但村民豈會讓他過去,不但擁堵著他的去路,並不斷對他進行咒罵,不少口水甚至於直接噴到了他的臉上,這一刻張叔夜並沒感到憤怒,反而感到一種深深的悲哀,現在軍營裡面只有自己在拼命為這些赤子百姓說話,不讓經略府對他們武力鎮壓,但反而為什麼他們要對自己如此?

      張叔夜忽然想到史進說自己的話,莫非這就是欺軟怕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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