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問道：「大人，我們什麼時候行動。」

  「等凌晨吧。」

  蘇子卿說完，還覺得有些不妥，便又補了一句，「即將天明的時候，讓這唐州的天兒變一變。」

  「是。」沈澈道：「太子在這裡是有人的，下官這就去吩咐那些暗線出來。」

  蘇子卿抬眸，「唐州的暗線，你是接頭人。」

  「不錯，雖是我管著他們，但是我們皆聽命於大人，殿下說過，見大人如見殿下，不需要手牌亦可號令唐州的暗線。」

  蘇子卿笑笑，「好，我知道了。」

  「張啟，明早上，你送一份畫像去給杜大人。」

  張啟瞠目結舌道：「送送給杜大人？」

  「怎麼？」

  「沒什麼！」張啟立馬重重一拍自己的胸膛，「大人只管放心，您要小人做什麼，小人就做什麼。」

  「都下去準備吧，本官要出去吃個飯了。」

  張啟回頭道：「大人去哪裡吃飯？唐州最有名的酒樓是青州樓。」

  「本官不去酒樓。」

  「那大人去哪裡？」

  張啟喊道，但是沒有得到回應，那道白色的身影漸行漸遠，消失在了眼前。

  出了唐州府，蘇子卿坐上了馬車，對馬夫吩咐道：「去朱府。」

  馬夫問道：「大人，是哪個朱府？」

  「唐州還有第二個朱府嗎？」

  在一個地方，能夠報姓氏而不說全名的，就能讓人人都知道是誰的，足以證明，這個人的社會地位極高。

  所以車夫很快就反應過來這位初來乍到的欽差大人是要去哪裡。

  馬車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就停在了朱府的大門口。

  蘇子卿下了車，負手站在朱府大門口，打量著這氣派大門外頭，比盛京那些官宦人家門口還要威武雄壯的兩個石獅子。

  朱府今日設宴，是為慶朱大人六十大壽的。

  故而，唐州的有頭有臉的官員差不多都來了這裡。

  蘇子卿和方亦是沒有收到請帖的，方亦這人向來我行我素，沒人遞請帖已經是很正常了。但是作為天子跟前的新貴，當今新科狀元，又是聖上欽點的欽差大臣——蘇子卿，他沒收到請帖，明顯就是這些唐州的老官在給他一個下馬威。

  不過對蘇子卿來說，這下馬威從來就是不是別人給自己的。

  他在門口看了這石獅子很久，見這石獅子渾身上下都是名貴的物件，這眼珠子是赤金打造的，嘴裡含著的珠子亦是用的皇后才用得上的南珠。

  外行人看不出來，他這位盛京來的權貴，卻是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南珠了。

  上一世，朱平說過，這是為了保佑朱家女兒能夠在宮裡當上皇后，就是圖一個好兆頭才擺在門口的。

  朱府的下人們都是看過蘇子卿的畫像的，故而蘇子卿將將下了車，他們就已經跑去前廳給朱大人通傳了。

  朱平正穿著一身暗紅色的蜀錦雲壽如意紋錦衣在身，捏著一串紅寶石打磨出來的手串在手中把玩，同他下首第一位的洪四喜說著話。

  洪四喜端著茶笑道：「這蘇子卿還當真是把自己當一回事了，不拜見我們也就算了，就連大人您的面子他也不給？這些年了，誰來了唐州不先來見過咱們朱大人？到底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他對面的董誠是三個人里最年輕的，四十幾歲的樣子，體態豐腴，在一旁插話道：「年輕人，年輕氣盛，到底是不懂規矩。憑他在盛京如何，如今在我們的地盤上，就得要先給咱們朱大人磕個頭，他才能在唐州好過，這規矩都不懂，咱們啊，就教教他什麼是規矩。」

  朱平未發一言，手裡頭慢慢地轉動著這紅寶石的手串，眼底卻漸漸浮上了笑意，對他們的阿諛奉承頗為受用。

  「老爺，老爺！」

  門房跑了進來，「老爺，蘇大人在外頭。」

  洪四喜放下茶盞，對著朱平道：「瞧瞧，朱大人，此人也不過如此，原以為是個硬骨頭，要獨自在那唐州府坐上好幾天才來，卻不想才一天就招架不住了。這不，巴巴兒的就來找您服軟了。」

  董誠也道：「朱大人放心，沒您的吩咐，我是一份卷宗也沒拿出來給他看。只有杜懷安那邊拿了一些給他不過重要的都在下官手裡頭。」

  洪四喜對著門房問道：「他提了什麼東西來？咱們先看看他的心意。」

  門房有些尷尬道：「未曾提著東西過來。」

  洪四喜的笑容凝固了一下，他窺著朱平漸漸冷卻下來的臉，又問門房道：「拜帖總有吧，拿上來看看。」

  「也沒有拜帖。」

  朱平冷冷的聲音從上面傳來，「拿他來做什麼？」

  「小的也不知道，就見他一直在門口，盯著那石獅子看來看去的，也不說話。」

  朱平的手一頓，門口的石獅子倒是沒什麼，獨獨那獅子口中含著的南珠有些麻煩。

  不過他也早有應對之策，即便是南珠別人識破出來又如何，等到別人告上京都他就將南珠藏起來換上其他的珠子，這唐州里誰又敢說出去？

  董誠是個機靈的，也知道那石獅子的貓膩，當即就道：「要不然，讓他進來坐坐？」

  洪四喜蹙著眉頭道：「咱們大人先開口，不就是咱們大人先低頭了嗎？」

  「他已經到了門口了，咱們才讓他進來的，算不得咱們先低頭吧？」董誠道。

  洪四喜抿了抿唇，看向朱平，「朱大人，您給拿個主意吧。」

  朱平緩緩撥動著手中的珠串，閉上眼想了一瞬，才睜開眼沉聲道：「且不管他，人還在唐州內，翻不出什麼天，就讓他在外面耗著吧，管他做什麼，不過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毛頭小子罷了。來人，上酒——」

  話音剛落，院子裡就傳來一陣極其清冷空靈的聲音。

  「朱大人，可曾備下本官的酒？」

  眾人一驚，皆往院子裡看去。

  只見漫天雪花中，一白衣男子氣質絕佳，風姿綽約，執著一把玉骨扇踏雪翩翩落下。

  梅樹掩映著他的身姿，風吹樹梢，光影細碎，漫天雪花間映著紅艷的梅，也映著那驚才絕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