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卿摟住她，聞言微微一笑，「你放心，我都能處理的。」

  「撒謊。」她輕輕地說了一句，旋即抬眸，正撞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明明就有變動，明明你就走得很艱難，還要在我面前裝作很輕鬆的樣子。」

  蘇子卿按住她的肩，在她緩緩坐下去後，才開了口，「我不想你擔心。」

  「可是你什麼也不告訴我，才會讓我擔心。」

  「此事兇險，牽扯太多，我不想把你卷進來。」

  宋柔仰起頭，一雙眼睛瀲灩著春光，「蘇子卿，我既嫁給你為妻，便與你榮辱與共，禍福相依，你的事兒便也是我的事兒，所以，我不希望你瞞著我，有什麼事兒，咱們一起面對。」

  蘇子卿輕嘆一口氣，「柔兒」

  「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性子倔，下定了決心誰也勸不動我。」

  他沉默了一下，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好，我告訴你。你還記不記得上一世跟在賀守身邊的杜懷安。」

  宋柔想了一下，道：「記得，這個人風評很好，而且，我記得他好像很愛他的夫人，上一世我們回京的時候，杜懷安的夫人好像出了什麼意外，他一個人單槍匹馬衝進賊窩裡把他夫人救了出來，也不顧外頭的流言蜚語，仍舊讓他夫人做正室。」

  蘇子卿聽得「很愛他夫人」這幾個字的時候，略微有些失神，不過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剛剛浮起來還尚不清晰的念頭，說道：「我們從前只查到了三個人，實際上漏了一個人。」

  宋柔眸光一閃，「杜懷安？」

  「正是。」

  宋柔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怔愣了一下，便道：「我就說總覺得他這個人哪裡不太對勁」

  「嗯？」

  「你看，咱們是個人，都會有優缺點，可是杜懷安太完美了，完美的都沒有什麼錯處兒。他跟在賀守大人身邊，做事向來穩重妥帖，也算盡心盡力，府內府外對他的風評皆是清一色的好，我們與他相處下來的時候，也覺得這個人真是謙遜有禮，真誠可靠。」

  「可是，他完美的實在是太假了，就像這個人都不是他，他在盡心盡力地扮演著另外一個人的角色，這個角色是假的，所以他給人的感覺也是假的。」

  蘇子卿的目光里浮出一絲讚賞，「柔兒，你說的沒錯，我之前竟然疏忽了這一點，你真是很細心了。」

  「你太忙了，不像我這樣清閒。」

  宋柔攪著手絹，想了想，又道：「還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的就是他與他夫人感情這樣好，緣何成婚多年卻無子嗣。」

  「可能是他夫人身子不大好。」

  宋柔白了他一眼，「也有可能是他不行。」

  蘇子卿一聽就笑了，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為夫很行的，你要不要試一試？」

  「正經一點。」宋柔佯怒地拍了他一下。「杜懷安既然是那條隱藏的暗線，你打算如何處理？」

  「我今日在濟靈寺里與他算是一起站在了明處。」

  宋柔微微有些詫異，「你蘇大人沒有位極人臣的時候，向來都只玩陰的，如今還轉了性子了，不管身居何位，你都要來明的了是嗎？」

  蘇子卿無奈一笑，「倒也不是，此事說來話長。」

  於是，他給宋柔斟了一杯茶，將在濟靈寺發生的事兒娓娓道來。

  宋柔聽了後，大為驚訝，「蘇子卿，我發覺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嗯我以前很不好嗎？」

  「倒也不是。」

  「那以前的我會怎麼做？」

  「不顧那些百姓的死活，只顧你自己的目的。」

  蘇子卿定定地看了她一瞬，忽然覺得她說得也挺有道理，便輕笑一聲，「好像也是，我從前的確是這樣，不過如今我已經在改了，為了你。」

  宋柔直接忽略了最後一句話，問道：「那賀守大人的死，你覺得是與杜懷安有關係嗎？」

  「八九不離十。」

  蘇子卿道：「說是急病而亡，實則不然。而且一提到賀守，杜懷安總會有些緊張。」

  「能找到證據嗎？」

  「不能，但也能。」

  宋柔聽得有些糊塗，「你這人說話，怎麼奇奇怪怪的，這到底是能還是不能？」

  他溫柔一笑，「首先，賀大人的屍身肯定已經被他們破壞了，開棺重驗這一條路已然是走不通了。」

  「其次，杜懷安這個人，你我都接觸過，他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既然他敢直接將賀守滅口，就一定會做得乾乾淨淨不留後患。」

  「那你是如何確定就是杜懷安做的？」宋柔撐著頭問道。

  蘇子卿耐心地解釋道：「自然是因為，這痕跡抹得太乾淨了，唐州除了杜懷安我找不出第二個人，像他這般滴水不漏，心思縝密。」

  宋柔一點就通，恍然大悟，「明白了。」

  她忽然靈光一閃，不自覺就抓住了蘇子卿的衣袖，「蘇子卿！我有個法子，你聽不聽？」

  蘇子卿的目光落到她攥著自己袖子的手，那柔嫩似蔥段兒般的白皙手指，因捏著衣物，指尖微微泛著白，看著甚是好看。

  自然，蘇子卿看的不止是她的手，他看的是她竟然會主動觸碰自己這一層面。

  宋柔講得專注，絲毫沒有發覺蘇子卿在看哪裡。

  等到她說完了之後，才發現這個人的眼神沒有在看自己。

  「蘇子卿，你有聽見我說嗎？」

  蘇子卿回過神來，連連點頭，「夫人，我聽見了。」

  「我方才說了什麼？」

  蘇子卿一字不落地重複了一遍，宋柔聽得瞠目結舌，「你這你這複述的，還真是分毫不差。」

  「多謝夫人誇獎。」

  蘇子卿彎了彎嘴角，「多謝夫人為我提供了一個思路，你在這裡等我，我處理完公務就來。第一天過來，難免會忙一些。」

  宋柔起身送他，「好，你小心。」

  蘇子卿按住她，不讓她起來，「外頭風大，你就不要送我了。我今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夜深了，你自己先睡，聞溪在外頭守著你，你盡可放心的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