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山。

  坐望越國姑雨山脈，一條姑雨河貫穿，留下了肥沃土地。

  可惜，燕翎堡卻不在此。

  燕家封閉家族血脈，共居於一座山城之中。

  此處，與世隔絕，旁人進不去，裡面出不來，讓越國不少巨梟、落敗王孫，遁入其中躲避凡俗世界的追殺者。

  皆是因為燕翎堡來者不拒，可入城之人卻不可隨意離開。

  「是這裡嗎？」

  墨玉珠眨著眼凝視城池。

  「回稟副會主，追朔蹤跡的兄弟，確認了三遍是此地……」

  「嗯！」

  墨玉珠凝眉沉吟。

  卻不想，這一番模樣，讓跪拜者瑟瑟發抖：「求副會主饒命，此地是燕翎堡，武林之中赫赫有名的隱居之地，無數犯事無數的綠林豪傑，又或者有隱退之心的大豪，都曾進入此城之中隱居度日，卻從沒有一個人走出來過，我等實在是無法進入其中再出來……」

  墨玉珠顯然也是聽聞過這處『奇地』的！

  以前，墨玉珠不相信有這麼一處地方，後來知曉了修仙者之後，才確認了這處地方和修仙者脫不了關係！

  「好了，下去吧！」

  墨玉珠也不在意的道。

  「是。」

  下屬離去。

  墨玉珠看著下屬背影，若有所思的嘆了一口氣。

  此人這麼又驚又懼，自然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妹妹『墨鳳舞』。

  「鳳舞……」

  墨玉珠想起這位妹妹不由嘆氣。

  面對家族幾乎滅門的絕境，自己這妹妹以莫大勇氣，承擔了她不敢承擔的責任，她卻只能幫她做一些小事！

  「我絕不會再出錯了，我一定要幫到你……」

  時間十分公平，歲月留下痕跡。

  墨氏三嬌之中，最大的墨玉珠，已經三十年華了。

  眉宇之間，哪怕沒有皺紋，也多了一絲成熟的風韻。

  「可惜，沒有靈根，如何修仙呢？」

  墨玉珠想起鳳舞那些慘烈的改造，以及改造之後有些變化的性格。

  「唉！」

  一聲嘆息之後。

  山石上，一道斜影拉的長長的。

  一道聲音在墨玉珠身後響起：「大姐，有什麼人惹你心煩了嗎？」

  「沒……」

  墨玉珠一愣搖頭。

  扭頭看去，黑色斗篷下，血發在飛舞。

  鳳舞的臉上幾乎沒有一絲變化，皙白的臉上慘白如一片薄紙。

  紙……

  墨玉珠心中鬱郁。

  「那就好，不聽話，宰兩個。」

  鳳舞睜開有些血紅的眸子，對收攏的下屬不太上心。

  都是一些渣渣和山賊之屬，讓他們辦事最大的動力，就是每月的末尾淘汰制，血手會的淘汰不是開除，而是讓下屬重新投一次胎。

  「別殺的太多了，剛找到二娘和彩環！」

  「彩環……」

  墨鳳舞一陣恍忽。

  七年啊！

  整整七年時間了，終於有親人的消息！

  若不是還有一個親人撐著，墨鳳舞幾乎快要活不下去了。

  現在，又有兩個親人的消息了，更是讓她冰冷的心微微一動。

  「那就好。」

  墨鳳舞拭去眼角淚珠。

  「你不要輕舉妄動，此處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是越過第一修仙家族所在之地……」

  「果然！」

  墨玉珠說道。

  「我就猜和修仙者有關。」

  「嗯，此處，乃是燕家建立，為家族凡人群居之所。」

  聽著墨鳳舞這段介紹，墨玉珠窺得一絲真像。

  「那位大人會來嗎？」

  「應該會，我探查的消息中，有一塊血蟾酥流入了燕家……」

  墨鳳舞回憶著道。

  墨玉珠走了過去，掀開墨鳳舞斗篷，露出了斗篷下的軀體。

  並不是妙曼美麗的軀體，而像一具破爛爛的皮人。

  巨大的刀割痕跡，黑黢黢的火燒印！

  幾乎各種元素的傷痕都能找到。

  「還要泡血池嗎？」

  墨玉珠眼中含淚咬著牙問。

  「嗯！」

  「好，我幫你……」

  兩人來到了姑雨山一處臨時據點之中。

  一汪白玉堆砌的池子已經準備好了，墨鳳舞面無表情的打開了儲物袋。

  沒有靈根的對方竟然可以用儲物袋？

  不，墨鳳舞被李素改造之後，已經變成了一個半紙半人的存在。

  李素摺疊的紙人就可以用儲物袋，原理無非是李素預存了法力，紙人只要輸入特定的法力之後，就可以得到儲物袋裡的物資。

  「咕嚕！咕嚕！」

  白玉池子倒滿了血水。

  墨鳳舞脫下了斗篷，露出了醜陋的身軀。

  墨玉珠哪怕早已見過無數次了，再次見到時候依舊會覺得惋惜！

  隨著血水漫過了身軀，墨鳳舞也閉上了眼睛。

  和李素的摺疊處的紙人不同。

  墨鳳舞可以吸血，靈血之中的靈氣，可通過人皮紙，轉化做鳳舞的法力。

  也不知過了許久，孤燈夜雨之時，墨鳳舞睜開眼道：「開始吧！」

  「嗯！」

  墨玉珠打開藥箱。

  一瓶瓶玉瓶子，一把玉刀和金針。

  墨鳳舞趴在玉台上，任墨玉珠幫她修補，就像是修補『布娃娃』。

  把一些壞的地方挖掉、裁掉，然後一些漏的地方給補上。

  這一過程之中，墨鳳舞一言不發，似乎壓根感覺不到痛苦。

  許久，墨玉珠把增肌止疼的藥膏全部塗抹好之後才起身道：「紋身要你自己來！」

  「嗯！」

  墨鳳舞頷首。

  從儲物袋取出了一枚黑玉瓶。

  用金針蘸取黑瓶中的靈血墨，墨鳳舞開始在自己身上紋身。

  「這一次，與一名秦葉嶺的葉家子弟對上了，疾風狼的御風遁法已經不足用了，所以我這一次試一試新的閃電狽圖騰……」

  「滋滋滋！」

  一陣紫電閃過，讓墨鳳舞輕顫。

  可她依舊憑藉極大的毅力在身上的靈皮部位紋下了『紫電狽』圖騰。

  辛如音的冰鸞能夠那麼順利成功，少不了墨鳳舞以自己做了多次試驗！

  「成功了。」

  墨鳳舞露出『微笑』。

  燈火搖曳。

  在墨家兩女未曾反應之時，一道身影已經出現在血池旁。

  「大人！」

  墨鳳舞立刻從血池中起身，一滴滴血液從身體上滑落。

  李素看著這個一臉狂熱的女孩幽幽一嘆。

  自己的這番改造也不是是對是錯？

  「不過，你這般下去，也終究是腐朽，我幫你改一改吧！」

  李素伸手在墨鳳舞身上輕點了幾下，隨即在墨鳳舞信任的躺在了血池之中。

  墨玉珠張了張嘴，最後也沒有說話。

  李素心中暗道此女聰慧。

  若不是太容易妥協了，怕也是一個好苗子！

  李素扭頭看向墨玉珠，說：「你接下來看到什麼都不要說話！」

  「是，大人。」

  李素扭頭繼續打量墨鳳舞。

  不得不說，這是李素一時的得意之作。

  可惜，回頭再看，自己鍊氣時的做品，還是有那麼多的不足啊！

  李素搖頭，開始動手。

  墨鳳舞已經陷入了沉迷之中，此間只有墨玉珠一人旁觀。

  李素腦中流淌過『小嬰怪』的身體結構。

  被解刨了無數次的『材料』，在李素麵前已經沒有秘密。

  很快，在墨玉珠眼中近乎驚悚的畫面出現。

  一條條肌肉，一根根筋骨。

  無數的身體器官，在他手中像零件，精密而協調的搭配著……

  「以我之皮，以泉之血，以怪之體……」

  李素冷酷而熟練的剔除、嫁接，很快墨鳳舞化作了無數塊，然後又從無數塊組合成了一人。

  「咕嚕！」

  巨大的水晶豎棺中。

  墨鳳舞身上再也沒有一絲醜陋的痕跡。

  她宛如一個完美的人類，美麗的不似真實的人類……

  李素盯著水晶之中的造物陷入了沉思。

  「該起什麼名字呢？」

  「你是以我的皮為皮，以血泉的泉為血液，以嬰怪軀體為結構，嬰怪明顯是雄性結構，好殺、暴躁、醜陋……」

  「似乎符合佛經之中的雄性阿修羅！」

  「鳳舞美麗、強大、好戰，和嬰怪的性別恰好相反……」

  「阿修羅！」

  話語一落，鳳舞睜眼。

  「醒了！」

  墨玉珠心中一喜。

  就在剛才，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妹妹被拆開，然後又組合了起來。

  這樣的刺激之下，她沒瘋就算好了！

  此時，瞧見妹妹醒來，她自然再也忍不住了。

  「好了，接下來，在我突破金丹之前，暫時不會對她動手了……」

  「……」

  墨玉珠張了張嘴。

  卻不知該對李素說些什麼？

  謝謝？魔頭？

  「咕嚕！咕嚕……」

  水晶豎棺中的墨鳳舞剛一張嘴，然後卻發現自己竟然有了神識。

  「大人，我這是？」

  「我這次幫你改良一下身軀，算是修訂我以前荒唐的作品。」

  墨鳳舞低頭打量著自己的身軀驚喜道：「大人，我為何也有法力和神識了？」

  「我前些時候，抓了一個小怪物，解刨的次數多了，自然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感悟。」李素從儲物袋提出只剩一個乾癟腦袋的小怪物道：「別看它就剩一個腦袋了，泡在血泉里立馬就能活，我借鑑這種物種的情況，結合『血隱人』的『血魔體』，設計了一款近似的『血神體』，當然你也可以叫做『阿修羅戰體』初號形態……」

  「血神體？」墨鳳舞眨了眨眼道：「阿修羅戰體。」

  「不錯，你可以吸血恢復靈力，也可以做到初步修煉了，不過我不確定你能否按照人類修士模式突破築基期……」

  李素手指划過水晶棺。

  棺面裂開了一道口子，大量靈水流淌了出來。

  墨鳳舞沒有了浮力支撐之後，隨著靈水流淌跌坐在了地上。

  墨玉珠捧著長袍上前罩住了妹妹。

  墨鳳舞輕輕一抬手。

  「啊！」

  墨玉珠一聲慘叫。

  皙白的小臂彎曲成了一個詭異的直角形狀。

  「這？」

  「你的身體改造之後，戰鬥天賦超出了常人，我把一些上古凶獸軀體，匯入了你的血脈之中了……」

  李素伸手打出一道『甘霖術』，讓墨玉珠的手臂恢復原狀。

  「你不需要再用簡陋的『圖騰法』了，完全可以試著挖掘自身血脈。」

  「挖掘血脈？」

  墨鳳舞思索著問。

  「和妖獸一樣！」

  「不錯，和妖獸一樣……」

  很顯然，墨鳳舞很理解李素的心思。

  李素一身神通和妖獸息息相關，自然想要理解血脈起源和神通機理。

  才為墨鳳舞開發出一套『血神體』，並且注入稀薄的凶獸血脈讓她挖掘。

  以墨鳳舞的情況印證自身的修煉！

  「是，我定不負所托。」

  墨鳳舞猶豫了一下問道。

  「先生，那您……是不是算是幫我造了一條靈根？」

  「靈根？」李素搖了搖頭：「若按照丹靈根、器靈根劃分，你這恐怕是血、骨、肉靈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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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墨玉珠心有所動，卻沒有敢說出請求。

  李素卻沒有說出『真實情況』，墨鳳舞的情況是獨一無二的。

  就折出一個『半人半紙』的存在就難住了李素。

  創造了墨鳳舞之後，李素也進行過嘗試。

  可惜，再也沒有成功過了！

  李素眨了眨眼。

  覺得這可能和自己當時那種玄之又玄的詭異的狀態有關係……

  當李素見證辛如音『天人合一』悟陰陽陣道之後。

  李素也明白了，自己當時也是！

  當時，李素進入了『頓悟』狀態，並且在『天人合一』的情況下，創造出了『半紙人』墨鳳舞這一存在。

  其餘的，都是在『墨鳳舞』的存在前提下，修修補補『打補丁』『裝軟體』『升級硬體』的存在。

  就像是那隻『嬰怪』，再來一次同樣的操作，肯定不會再造一隻。

  奪天地之造化，豈可一而再，再而三？

  李素讓墨鳳舞自己熟悉『新身體』，而後詢問其自己此行的來意『血蟾酥』。

  墨鳳舞說了自己的調查過程。

  李素聽完，未覺疏漏。

  燕家在得到涵雲芝求購了之後，也邀請了涵雲芝來奪寶大會。

  可見，燕家默認了手中卻有『血蟾酥』。

  墨鳳舞查的就沒有錯。

  「存在哪呢？」

  李素蹙眉。

  這就不是墨鳳舞能查到的了！

  燕翎堡守衛之嚴，寬進卻難出，墨鳳舞也怕被困，所以沒有冒險探查。

  李素肯定鳳舞的決定是對的。

  燕家是有金丹的！

  還不是金家那種不能控制的妖獸金丹……

  貿然進去探查，反會折損自己。

  李素思索了一下，還是決定進入其中。

  「這般，我要定一個新身份……」

  李素凝眉手指一邊敲打著膝蓋，看著穿上一身血紅戰甲的鳳舞。

  「我便叫冥河吧！」

  李素勐一轉身，一身大紅血袍，魔氛張揚肆意，青眼白牙尖齒，紅蓮赤足雙劍。

  「血海不枯我不死，紅蓮護身業火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