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有多少年未曾如此想殺一個人了，兩百五六十年了吧

  凌正風如是想道。

  直到趙豎入了他門下之前，林顯聖一直都是凌正風最看重的弟子，除了心腸太軟之外，林顯聖身上基本沒有讓他討厭的缺點。而他另一名弟子蕭懿弦卻正好相反，除了心思狠毒之外也沒有一點能讓他瞧得上的優點。

  與蕭懿弦不同，林顯聖一直被他帶在身邊悉心教導，寄予厚望，除了師徒這一層關係以外，更隱隱有一種父子祖孫般的感情融入其中。

  林顯聖從小善良而不憨直，敏感卻不多疑，又兼得會察言觀色，很得凌正風的歡心。凌正風對他也沒有藏私，哪怕是靈佑甲這等不傳之秘也毫無保留地教給了他，為的就是將來林顯聖能夠助他一統修真界，在他內心深處，相比趙豎，其實林顯聖更適合替他執掌整個修真界，只要林顯聖的心腸能夠硬些，手段能夠狠些。

  不過凌正風能教得林顯聖一身本領卻無法改變他優柔的天性，且隨著趙豎的到來，凌正風更加著急於開天的宏願，很多事情都逐漸露出了馬腳。

  林顯聖敏銳察覺到自己這個師父身份的不一般，諸多懷疑和證據都讓他將凌正風與影宗聯繫到了一起。面對林顯聖的懷疑，凌正風一開始並未放在心上，因為他覺得自己有大恩於林顯聖，而林顯聖對自己又百般尊崇，早晚能理解他的苦心。

  但凌正風顯然失算了，即便他告訴了林顯聖這個世界的真相，林顯聖卻不像平常一樣對他繼續的言聽計從，而且似乎慢慢地走向了他的對立面。

  蕭懿弦去見連未離是他授意的，因為他感到林顯聖越來越不受他的支配，將蕭懿弦推到檯面上是為了能多一個控制林顯聖的手段。但凌正風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林顯聖對蕭懿弦的執念如此之深，在還沒確定消息是否屬實的情況下便幾於和他反目。

  凌正風不是沒有對自己的這個愛徒萌生過殺意，在他看來，任何會對他計劃產生威脅的人都不能活在這個世上，林顯聖不是他第一個徒弟，也不是最後一個，甚至不是第一個和他意願背道而馳的徒弟，但不知為何，他心軟了，他竟然也會有狠不下心，下不了手的時候，他以為在殺了那個人，坐上了如今的寶座之後，天下已再無不可殺之人。

  可如果真是這樣，凌正風現在也不會感覺到痛心，原來從始至終，林顯聖在他的眼裡都不只是一枚棋子這麼簡單。

  可惜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林顯聖冰涼的軀體躺在地上，沒有半分的生機，而凌正風現在所能做的，也只能把所有的憤恨遺憾傾瀉到面前的這頭凶獸身上。

  凌正風殺氣四溢，朱厭不想落了氣勢，作為一頭奪天地造化的凶獸，它也有自己的驕傲。

  「老東西，別怪本大爺沒提醒過你，這個逆四象大陣可隔絕天地的靈氣，也就是說，你本來可以操控的靈力也就只有這一畝三分地的範圍，可惜的是，剛才你三個徒兒又是布置繁雜的法陣又是施展強大的道法，這裡的靈氣早已被消耗得所剩無幾了，縱使你有毀天滅地的本事，想來自身的靈力也會捉襟見肘。」

  凌正風冷笑一聲，說道：「你在次山峰下壓了五百年腦子也被壓糊塗了？本尊貴為天地間修為最高絕之人豈會被這些小事所限制。還是說你已經忘了，煉虛合道的宗師已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小世界，而在這個小世界之中，我便是神！」

  說罷，一股奇異的波動從凌正風體內湧出向四面八方擴散而去，凡與這股力量接觸的一切事物忽然變得扭曲起來，而後又恢復正常。

  「在這個小世界裡，金木水火土所有的靈力之源都歸我支配使用，天地靈氣從來都不是唯一的靈力之源！」

  凌正風破舊的道袍鼓動，身後出現了五個光點，而隨著光點的不斷變大，逆四象陣中的事物也發生著變化。

  「潤下之水！」

  凌正風的聲音不再嘶啞，身形不再佝僂，昂首挺胸，一指向天，以渾厚霸氣的嗓音高聲道。

  隨著他這聲高呼，次山峰後山處的澗、溪、小湖如同被燒煮過一般沸騰起來。

  「炎上之火！」

  又是一聲高喝，逆四象大陣中的溫度陡然升高，不過一會，朱厭竟感覺在被放在火爐中炙烤一樣。

  「曲直之木！」

  山峰上的草木開始急速生長，樹擺枝搖形似活物。

  「從革之金！」

  空氣瞬間凝固，朱厭雙目看不真切但直覺告訴它在凌正風的身前正有一道神鋒直指自己蠢蠢欲動。

  「稼穡之土！」

  山石崩裂，土地震動，碎石裹挾著崩裂而落的巨石在凌正風周身不停環繞。

  「原來是五源之法真是懷念啊」

  朱厭輕聲叫破凌正風所施展出來的道法，原本犀利的眼神驀地變得柔和起來，其中不乏追憶懷念之色，不過目中柔和稍縱即逝，它嘴角又帶起了一絲嘲弄。

  「老東西修為平平氣勢倒是挺足的，你不是我遇到的第一個五靈體，也不是最強的那個，就是不知，你這五源之法有雲天擇他爹幾成的功力！」

  它雖說得輕鬆，但渾身繃緊根本不敢大意，「你這道法唬唬別人還行，可在我眼裡，也不過如此，看我外身本相！」

  朱厭赤目圓睜，自身龐大的靈力再度迸發。先前與凌正風對話之時它便一直在暗中積蓄力量恢復傷勢，對它來說，只要腦子裡的內丹不毀，即使肚子上被破了個洞也不會傷到根本。

  一個高如山嶽的虛影憑空出現在凌正風的眼前，赤面獠牙，與朱厭相比更添兇惡猙獰，栩栩如生。

  「哼，怕了吧。」朱厭得意地說道：「這便是我的本相，相比你們修真者花樣繁多的道法，我們妖獸一族更願意相信自身堅韌的肉體。」

  凌正風嗤笑道：「堅韌的肉體？你是說被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徒兒打穿的這副皮囊嗎？」

  朱厭一時語塞，本就赤紅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呔！休要逞口舌之利，你我手底下見真章！」

  /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