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玉簡上的記載,初入幻境的時候,會有長達數息的眩暈。
待混沌退去、重歸清醒,殷尋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竟是一片荒地。
目光所及之處,遍布著嶙峋的怪石,石縫中蒿草叢生、葉脈枯黃,滿滿的衰敗之色。
殷尋皺了皺眉,將神識鋪展開來,警惕地打量著四周。在確定無人以後,她拍拍手腕,終於把狄洛喚了出來。
先前修者眾多,為了保險起見,殷尋勒令蟲子閉殼不出。如今驟然解放,它心裡可憋了老大一股怨氣。
「這什麼鬼地方?光禿禿的,一看就沒有寶貝!」
狄洛歪著脖子朝周圍掃了一眼,毫不客氣的評價。
「你這運氣也真是絕了――人家遇到的,不是高堂廟宇,就是洞天福地,再不濟也有湖泊樹林。你倒好,赤條條一片荒漠,連雜草都比別處枯黃幾分。」
殷尋回想著玉簡中的記錄,張了張嘴,一時竟無法反駁。
「算了吧,事已至此,抱怨也沒有用。」
她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
「此處雖是荒灘,但好歹視野開闊,藏不住危險。咱們仔細找找,說不定還能發現點兒原礦晶石。」
話雖如此,少女卻並未抱有太大希望。畢竟神識所及毫無靈力波動,就算真有寶貝,恐怕也難以察覺。
……
其實對於玉簡的研究,多少讓殷尋對幻境的認知有了改觀。
在倖存者的描述中,陀迦危險雖低,但卻有一個不容忽視的特點。
那便是隨機傳送之後,每隔一段時間,歷練者所處的環境就會發生輪轉和改變。
這一屬性雖然擴大了尋找機緣的範圍,但也無形中增加了狹路相逢的機率。
所以在陀迦之中,獲得寶貝並非難事,難的是將其守住,活著帶出幻境。
……
先前輕撫水幕的時候,殷尋便已將袖中的玉簡悄悄拋入。
為了確保它被人撿去,少女不但激發了上面的靈光,還特意保留了部分內容。
如果進展順利,想必此時此刻,陸明修已經在前往匯合的路上了。
不知道他看見自家的獨門禁制被人所破,還特意加了些回饋的禮物,臉上會是個什麼表情。
…………
殷尋心思百轉,腳下卻並未停歇。
然而這片荒灘占地頗廣,以她如今的速度,要想走到盡頭還得費一番功夫。
兩人定好了方向,一邊走,一邊散開神識仔細查探,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半晌。可惜除了酸痛的雙腿和疲憊的神經,仍舊是一無所獲。
「沒想到真讓你說中了。」
殷尋苦笑一聲,就近找了塊石頭,坐下來歇息片刻。
兩人一路行來,除了沙礫枯草,連活物都未見一隻,更別提得到啥靈植法器了。
「……怪我嘍?」
狄洛比她還要泄氣,整個蟲都有些無精打采。它耷拉著腦袋,悶悶的回道:
「死丫頭,你聽我句勸,這地方太窮,再找下去也是白費力氣。就算辛辛苦苦到了邊界,場景一換,還不得從頭開始?
「與其這樣麻煩,咱還不如躺著歇會兒,等轉了個正常地方,再好好尋找機緣。」
蟲子語調嚴肅,似乎並沒有在開玩笑。殷尋搖了搖頭,卻直接表示了拒絕:
「如果稍有不順便輕易放棄,哪怕幻境再大,所得也是有限。常言道物極必反,佛家崇尚均衡,這種不毛之地一定事出有因。」
她抿緊嘴唇,慣性的輕點著指尖。
「我們再找找看,若能發現原由,難保不是個契機。就算最後一無所獲,至少也不會心存遺憾。」
「……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阻止不成?」
狄洛見她望來,無奈的撇了撇嘴。「
不過你可得省著點勁兒,別在場景轉換時被人鑽了空子。」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殷尋點了點頭,微微勾起唇角。待體力回復之後,她站起身來,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要趕緊築基啊,那樣就可以御空飛行了……」
這番話還沒說完,殷尋忽然神色一凝,瞳孔微微放大。
「那是什麼?」
她的聲音有些緊繃,目光直直的望著前方。
只見在荒灘盡頭,原本遍布著亂石和蒿草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片黑色的火苗。其外圍有霧,聚而不散,綿延環繞,似有逐漸推近之相。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憑藉兩世積累的經驗,殷尋本能的感到了不安。
「蟲子,你快來看看!」
少女彎下身去,將旁邊趴著的狄洛一把舉到了頭頂。
蟲子撲騰著八足,剛想開罵,可當它看清了眼前的場景,心下也不由得一沉。
「如墨滲骨,如影隨形……」
狄洛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叫道:
「這是五陰熾火!莫非――此處竟是陀迦禁地?」
「五陰熾火?」
殷尋皺了皺眉,似乎有所耳聞。
「可這和禁地有什麼關係?」
「若說直接關係到也沒有,不過本大爺心思靈巧,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奧妙。」
見少女面露疑惑,蟲子晃了晃腦袋,又開始賣弄起來:
「五陰即是五蘊。在佛家道義中,蘊乃凡人對外物的感知機構,分為色、受、想、行、識五種。
「五陰集聚成身,如火熾燃,佛家七苦由此而生。」
狄洛抬腿指了指前方,頗為篤定地說:
「看到那些霧氣了嗎?凡夫執妄聚合五蘊,陰火灼燒之後,便形成煙霾凝滯不散。
「根據傳承記載,此物腐蝕根基、斷絕生靈。佛家奉行慈悲,除了消業罰罪的禁地之外,哪裡還會有這樣的東西?」
它的聲音越來越低,語調也轉為凝重。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了一個問題:
「難道――這便是此處淪為荒灘的原因?」
「如果的確如此,那可就麻煩了。」
殷尋看著前方順風而漲的火苗,心裡的不安越發強烈。
「轉換之說雖有記載,但具體時間無法判定。按照目前的趨勢,不出一日功夫,我們便會被五陰熾火所包圍……」
她頓了頓,略帶期盼的看向狄洛:「你的那層甲殼,能擋住這火的灼燒嗎?」
「當然不行啊!」
蟲子翻了個白眼兒,對女人的異想天開十分鄙夷。
「別說是我如今的水平,即便玄黃甲升到頂層,要抵擋這五陰熾火也不容易。
「那黑焰的溫度還在其次,關鍵是蘊火炙燃,漫生七苦,但凡有靈智的生物,都逃不開它對神魂的折磨。」
「……無論如何,咱們總不能坐以待斃。」
殷尋跳下石頭,極其堅定的說道。
「如果這真是佛門禁地,浮屠之下,定會留有生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