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事情是小女冒失，在這裡向諸位道歉。傅先生和秦長老胸懷大度，不跟我們計較，小女心中已經是感激不盡了。」

  只見高台之上，灰衣的少女深吸口氣，漸漸挺直了背脊。

  她將雙手舉於眉前，恭敬地福了一禮，面帶慚愧的說：「長老們不必為難，人各有命，我既知天賦如此，自然也無顏強求。」

  此言一出，眾人心裡都有幾分動容。畢竟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面對這樣的打擊，能忍住不崩潰，已經很不錯了。

  就連剛才咄咄逼人的秦老頭，見她誠心賠禮，也不好再做糾纏。倒是一直沉默的秦昊挑了挑眉，有些意動：這丫頭小小年紀卻能曲能伸，心性著實不錯。只可惜根骨太差，雖然沒了威脅，但也失去了利用的價值。

  殷尋轉頭看向齊羽心，軟軟的嗓音帶著稍許的怯意：「姐姐，你我天資雲泥之別，日後差距怕也會越來越大。不知你可還願意認我這個朋友？」

  「當然願意。」齊羽心看著她強忍失落的模樣，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顯擺。

  殷尋聽她這話，卻好似鬆了口氣般，淺淺地扯出個笑來：「姐姐不用掛懷，其實早在來登仙會前，我就以土法偷偷的測過靈根。我知道自己資質不好，可心裡到底還抱著一絲僥倖。所以才不顧路遠，趕到這瓊林鎮碰碰運氣。

  「如今塵埃落定，傅先生手藝高絕，自不會將我誤判。我心愿已了，就先行告辭，不再耽擱姐姐拜師入門的大事了。」

  她眨眨眼睛，極力使自己顯得堅強一些。又沖眾人福了一禮之後，便迅速的從高台上跑了下去。圍觀的群眾似也有些觸動，紛紛的替她讓出道來。

  「妹子，你等等我！」

  齊羽心見識了這幫小門派的勢利和虛偽，以她嫉惡如仇的性格，又怎麼可能真的拜入其中？是以見殷尋跑了，紅衣少女跺跺腳，也大步追了上去。

  「那個……傅先生，咱們的登仙會，還要繼續嗎？」

  先前排隊的一個少年見兩名女子漸行漸遠，摸摸腦袋，有些不確定的問。

  「繼續吧！」

  傅風雅扇子一搖，那兩條殘破的紅幅便騰地飛起，被他收入了袖中。他看著二人離去的方向，忽的唇角上揚，微微拱手，那股油滑之色又顯了出來。

  「一點小插曲而已，大家就當看了個笑料！靈童們按照自身意願，重新擇派便是……」

  ………………………………………

  「羽心姐，你怎麼也跟過來了？」

  此刻二人已出了會場，殷尋終於停下腳步，有些不安地看向身後的紅衣少女。

  「你不是打算入宗門嗎？可不能因為我耽誤了大事。」

  她抬起頭，露出個大大的笑容，配著臉上未乾的淚痕，看的齊羽心有些心疼。

  「不用擔心，這點打擊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所有的委屈、不甘和痛苦，上輩子都已經撐過去了。她現在不過是回想舊日，情緒重現而已。

  「妹子，」齊羽心拉起她的手，有些慚愧的說：「對不起瞞了你這麼久。你應該聽說過滄海的五大派吧。『南島北丘西紅翎，中極五峰入翠英。』――而我的母親，就是西邑之地紅翎宗的掌門。」

  她拿出一枚朱紅色的羽狀玉符，輕輕地放入殷尋手中。「這是我隨身的信物，你帶著這個去紅翎宗拜師，他們一定會收。」

  上輩子苦求不得的赤羽符，現在卻如此真切的躺在掌心。

  殷尋摩挲著那古樸的紋路，卻是長嘆一聲，搖了搖頭：「姐姐的好意我心領了，可這無底洞般的資質，進哪個宗門都是一副拖累。」

  她扯了扯嘴角，眼底有一股倔強：「你放心，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便不會放棄修仙的。傅先生不是說了嗎？我這根骨雖然不好，但鍊氣確是沒有問題的。

  「離築基還差得遠呢，慢慢摸索，總會想出辦法來的。而現在，我只想找個安身之處，靠自己的努力引氣入體。

  「阿嬤說，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與其糾結未來，不如活在當下。」

  看著少女堅定的笑容，齊羽心心中一動，感覺困擾自己許久的那層障壁，似乎竟有了松潰的跡象。她暗喜之餘，對殷尋的態度除了同情，更多了一絲欽佩與感激。

  「東西既然送出去了，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齊羽心拉起殷尋的手覆上玉符，語調里多了份誠懇。

  「不管怎麼樣，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即便不入紅翎宗，有了這枚赤羽符，妹子今後在西南行走也會更加方便。」

  殷尋見她如此，才終於點點頭，將那枚玉符收了起來。

  「姐姐盛情，我若再做推辭，便是有些不知好歹了。」她頓了頓，柔聲問道：「不知姐姐下一步欲往何處？」

  「應該是去一趟傳言中的羲和山吧。」齊羽心望向遠處，嘆了一聲。「其實家母一直有意讓我拜入羲和派長天峰。可我生性驕傲，不願意用這種走後門的方式，所以才偷偷的從家裡跑了出來。」

  「羽心姐自己不願意走後門，可方才卻想讓我走後門拜師呢！」殷尋嘻嘻一笑，戲謔的看向她。

  「這不是沒辦法了麼……」齊羽心被她一噎，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對了，看在咱倆就要分別的份兒上，能不能讓我瞧瞧你腕上的蟲子？紅翎宗位處西南，我也讀過不少閒書，卻從未聽說過這樣龜殼蛛形的蠱蟲。」

  能讓大小姐提出這個要求，說明她心裡多少已經把你當成自己人了。殷尋也不再扭捏，大方的掀起袖子，將狄洛遞到了她眼前。

  「這東西還真奇怪。」

  大小姐看得很是仔細，甚至伸出玉指，戳了戳那黑黃相間的硬殼。

  狄洛本就悶得很不耐煩，見她竟然動上了手，當即探出頭來就要咬人。齊羽心反應極快，見它張嘴露牙，立馬將手指縮了回去。

  「妹子的性格我很喜歡，就是你這寵物野性難馴，樣子也丑了點。」

  紅衣少女擦擦手，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

  殷尋：「嘿嘿嘿……好用就行，好用就行。」

  狄洛：「……別攔我！我要咬死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