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影業，林楚坐在辦公室中，手裡拿著《笑拳怪招》的劇本。

  敲門音響起，林楚應了一聲，祝圓圓走了進來。

  她又換了一身衣服，淺粉色的長裙，很合身。

  「林生，我讓人進來了啊，本來這事我可以決定的，但因為是你的司機，所以必須得讓你看上一眼，不滿意我們再換。

  還有啊，我們應當買車了，一輛巴士，再加一輛日常用的轎車吧，否則平時出行沒有車也是不方便的。」

  祝圓圓輕輕道，林楚點頭：「我同意了，圓圓姐你去處理就行了，差不多就買了。」

  到現在為止，電影公司雖說成立了，但沒賺到錢，全是他私人在貼錢，只不過這部分錢就算是投資了，總是可以賺回來的。

  「圓圓姐，轎車就買一輛平治吧。」林楚輕輕道。

  石油危機之後，小排量的車在全球大受歡迎，日系車賣得極好，畢竟真是省油。

  只不過林楚還是喜歡那種寬厚的車，看著感覺就很好。

  他的帳戶中還有五十萬，開了一張四十萬的支票給她：「公司里的員工也要發工資了，圓圓姐安排一下吧，這筆錢應當是夠用了。」

  雖說一下子差點清空了他的帳戶，但他手中的稿子已經有70萬字了，這又是一筆錢。

  更何況三聯那邊的帳一直沒結，也是到了要結的時候。

  祝圓圓退了出去，片刻後，一名個頭不高的男子走了進來，差不多一米七三。

  他穿著一件白襯衫，配了黑色長褲，腳上是一雙布鞋，頭髮很短，皮膚有些黑，雙手有老繭，看起來是那種寡言的類型。

  林楚觀察的時候，他也在觀察林楚。

  「坐吧，叫什麼名字？」林楚問道。

  男子坐下，腰挺得筆直，種種動作顯示，他應噹噹過兵，四平八穩。

  「老闆，我叫陳長生。」他的粵語說得有些怪異，明顯不太利索。

  林楚的心中越發肯定，他點了點頭，用國語說道：「北邊來的吧？」

  他的眼睛一縮，一臉異樣地看著林楚，但卻沒有動彈。

  「不必緊張，你來自於哪裡？」林楚再次問道。

  這一次，陳長生也用了國語：「老闆，我來自魯省那邊，來了不到兩年，主要是為了賺錢，俺爹生了重病，治病要錢。」

  林楚一怔，他的口音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他不由眯了眯眼睛，也說了幾句家鄉話。

  「老闆，你也是魯省人？」陳長生的眼睛越來越亮了。

  國語可以掩飾，但家鄉味卻是掩飾不住的，沒有打小生活的習慣，說起來總有點怪異感，更何況還牽扯著許多的俚語。

  林楚點頭：「不要說出去……你是游過來的吧？應當是有了身份是吧？」

  「我游過來的，辦好了身份，是幾個戰友請我過來的，只是來了之後，我才知道他們去了大圈。」

  陳長生認真道，接著垂頭：「我只是為了賺點錢，並沒有干別的……」

  「我知道，以後你就是我的司機了，這兒有三千塊，你可以換成美元寄回去，先讓你爹看病。」

  林楚打斷了他，其實像是他這樣的人很多，在外面混的大圈，多數都是被人騙過來的。

  這一年的香江，還是繞不開社團，好在社團也並沒有從前那麼囂張。

  像是號碼幫衝擊港英政府的事情，不可能再發生了，因為時代已經過去了。

  只不過，九龍城寨還在，那裡才是真正魚龍混雜的地方。

  陳長生接過錢，點了點頭：「多謝林生。」

  「以後你一個月工資就是三千吧，這三千塊不算在其中，算是我私人給你的，往後好好開車就行了。」

  林楚點了點頭，陳長生看了他一眼，有點哽咽道：「林生，我還有三個朋友，不知道公司還要不要？他們是和我一起來的，人品也很好的。」

  只有經歷過絕境的人，才會有這樣的表現，沒有一定閱歷的人也是很難理解的。

  「都會開車？」林楚問道。

  陳長生認真點頭，目光很亮。

  那種亮有些嚇人，這就是一種在外面混得久了，一下子得到希望後升起的希望之光。

  人性皆是如此。

  林楚應道：「讓人都過來吧，由你來管理他們，你順便去把祝經理叫進來。」

  「謝謝林生！」陳長生敬了一個大禮。

  林楚伸手扶起他：「不過他們的工資只有兩千，希望你能理解。」

  「已經很好了，租一套有兩個房間的房子才七八百塊，一個人不到四百塊，足夠用了。」

  陳長生笑了起來，眼睛還是那麼亮。

  轉身出去的時候，他輕輕把門關上，林楚起身，站到了落地玻璃窗子前，看著長街。

  陽光明媚，看似一片繁榮，只是隱藏繁榮之下的，卻是難以預料的洪流。

  像是陳長生這樣的人一定是不少的，但林楚也不可能去解救所有人。

  門被推開，腳步音響起，祝圓圓的聲音隨之響起：「林生，有事？」

  「圓圓姐，你讓另外一個司機走吧，陳長生會帶三個人進來，讓一個人做司機，另外兩個人暫時就在公司里幫著打打雜吧。」

  林楚輕輕道，祝圓圓一怔，接著點頭：「好，我知道了。」

  轉身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扭頭再看了他一眼，盯著他的背影道：「林生，這是有心事嗎？」

  「多謝圓圓姐關心，沒事……」林楚搖了搖頭，接著話鋒一轉：「等到電影上映之後，讓人去統計著票房，和邵氏及時溝通。」

  林楚這麼說，自然是為了分散他心中的鬱結。

  祝圓圓應了一聲，沒有多問，轉身離開。

  林楚抬頭看了一眼窗子上方，陽光落下，有些耀眼，他不由眯起了眼，但心情微微平復，不至於胡思亂想。

  無論如何，他本身就是個狠人。

  敲門音再次響起時，他應了一聲，並沒有回身，以為是祝圓圓又回來了。

  「林生……」好聽的女人聲音傳來，有一種清脆感。

  林楚一怔，扭頭看來，鄧儷郡悄生生站在那兒，一襲雪白的長裙，小圓臉很漂亮。

  「呀！原來是你啊。」鄧儷郡喚了一聲，一臉異樣。

  她竟然認出了林楚，他不由怔了怔，看起來，他還不至於那麼糟糕。

  林楚笑笑：「鄧小姐坐吧，認出我來了？」

  「那天在半島酒店門口見過的，我還以為你是我的歌迷呢。」鄧儷郡勾著眉笑，眉如柳葉，眼如月牙。

  林楚拉開抽屜，從中取出一張歌單，這是他昨天連夜寫出來的，遞到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