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中丞也算丞
楊明這個甘泉宮校尉，因為趙姬的命令，倒是完成了職業上轉變，從負責宮門禁衛的校尉變成了值守在大殿中主位陛下的執戟郎，與李信分列左右。
在寬闊而奢華的大殿中，陛前的高台之上，趙姬以甘泉宮主人的身份端居主座，而秦王政攜自夫人坐於趙姬右側的位置，華陽太后與夏太后兩人則坐於趙姬的左側。
左右兩側的位置則坐滿了秦國的宗室子弟，長安君成蟜位列右手第一的位置，而昌平君則位列左手第一的位置，余者或以輩分，或以權位，各自分列左右。
場中有著舞姬跳著婀娜多姿的楚舞，這是趙姬給自己兒媳的面子，要不然，她才不會讓舞姬表演楚舞。
趙姬更喜歡的趙舞，只不過，今天的日子實在特殊，趙姬也只能勉為其難一點。
在樂師的伴奏之中，楊明倒是得以近距離的欣賞著這個世界最頂級的舞蹈。
只不過，像趙姬這樣看客，此時卻沒有什麼心思欣賞舞蹈，而是彼此間說著什麼，時不時的發出陣陣笑聲，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秦王政更是將弟弟成蟜召到了身邊，低聲說著什麼，成蟜也不見什麼桀驁之色，完全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
楊明百無聊賴的觀察著眼前的一切，此時大殿中的這些人，無疑是秦國眼下以及未來十年間真正的主角，楊明短時間內所追求的，差不多也就是在未來相似的宴會之中，能夠得到一個座位，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坐著而已。
「大王，你身邊的這個中郎哀家可還認得。」主位上的趙姬用視線輕飄飄的划過陛下楊明與李信的背影，側首對秦王政道。
「母后還認得李信，是了，李信曾參加過甘泉宮的比武，想來母后是那時記住了李信。」秦王政聽到母后趙姬說到李信，有些意外，但面上卻依舊是平靜如水。
這位生於敵國都城，長於宮廷，接觸的盡數當世一流人物的秦王政，雖然只是弱冠之年，但心智之成熟，性情之堅韌隱忍，卻遠超常人的想像。
他深居咸陽宮，雖已接近成年，但一點也沒有著急親政的意思，而是像一頭蟄伏於深淵的龍一般，冷漠的觀察著發生在咸陽以及秦國的一切，任由呂不韋攬權，任由成蟜奮進，任由蟄伏了近十年之久的楚系中人浮出水面。
他只是一個冷靜觀察者，分析著秦國的各方勢力，默默積攢著自己的力量，衡量出對自己有利的選擇，直到一天，潛龍躍出深淵，雄踞於咸陽宮，蛻變成為秦國唯一的王。
「當然記得，不過，大王，你這中郎選的可是不怎麼樣，哀家的甘泉宮校尉也不過秩六百石，你這中郎也是六百石，但伱的中郎當時在哀家的校尉手中可是連十招都沒能撐過。」趙姬一副嫌棄的樣子道。
饒是秦王政性情沉穩，此時也是被趙姬的話給打的措手不及，只能說道：「寡人這中郎自然是比不過了母后的校尉的，就當是李信占了一個大便宜吧。」
秦王政雖然有些措手不及，但對於自己的母后趙姬還是有著足夠的了解的，知道該如何回復趙姬。
「李信的武功還是不錯的。」趙姬的話再次出乎了周圍幾人的預料。
「甘泉宮校尉楊明，哀家也能聽過他的名字，很不錯的一個少年，武功在同輩人中，當屬第一，這樣的天才只是當一個校尉，確實屈才了點。」因為自家侄女以及出處對楚系復起的考慮，華陽太后也有意與趙姬改善關係，因此主動接過了趙姬的話道。
「是嗎？」趙姬看向華陽太后，眉宇間已經多出了幾分喜色。
「看來，哀家得到的消息當做不得假。」華陽太后看到趙姬如此反應，不由想到了留在甘泉宮的眼線傳遞出的信息：趙太后及其寵幸校尉楊明，此人在甘泉宮地位極高，日後在朝堂之上，當會居於高位。
對母后趙姬的了解更在華陽太后之上的秦王政此時聽到這裡，也明白過來趙姬真正的意思，於是開口道：「甘泉宮禁衛屬衛尉府轄制，楊明或可為衛尉府中丞。」
「是了，李信為咸陽宮中郎，秩六百石，楊明的能力更在李信之上，而衛尉府中丞秩千石，當能勝任。」華陽太后附和道。
「那就這麼定了，想來昌平君這位衛尉大人不會有什麼意見吧？」趙姬說著看向了陛下左側第一位的昌平君熊啟。
執守的李信聽到這裡，哪怕是心性足夠堅韌，此時也是難以控制的露出古怪彆扭的情緒，自己這是……，哪怕李信早就正視了自己與楊明之間實力的差距，但被這麼說，還是很不服氣，很是憋屈、很是羞惱氣氛啊。
而楊明此時也算是明白了，趙姬為什麼會在今晚讓自己當了執戟郎中的活計了，原來一切都是等在這裡的，想著讓自己升職。
一時間楊明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能說趙姬多事嗎？那豈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但楊明是真的沒有藉助趙姬的權勢來讓自己升官的意思。
衛尉，位列秦國九卿之一，執掌諸宮廷的宮門禁衛，衛尉府設衛尉中丞一職，是為副手，輔佐衛尉統帥諸宮廷禁衛校尉，這是一個在大朝之時，有資格站在大殿門口的官職。
這樣的一個再往上一步，就是九卿、一郡郡守、一軍主將的官職，就這麼直接砸在楊明的頭上了，趙姬這是想要用官職直接砸暈楊明。
熊啟聽到這裡，也已經反應過來，於是連忙回道：「若有楊校尉在身側輔佐，那臣下自然是求之不得。」
「昌平君盡可放心，哀家選中的人，是不會讓你失望的。」趙姬笑道，說話間更是將視線從楊明的背影划過，嘴角浮現出淺淺的笑意：小傢伙，這次你可要好好感謝哀家才是。
在一片其樂融融的宴會之中，時間流逝，直到兩個時辰後，宴會才散去，一輛輛車架駛出了甘泉宮。
秦王政則與自己的羋夫人留宿在了甘泉宮的偏殿。
「政兒，華陽太后他們的力量雖然可以藉助，但也不能完全信任，還是要用自己人才是。」只剩下母子兩人的宮殿中，趙姬對秦王政說道。
「母后說的是。」秦王政恭謹地回答道，言辭之間可謂是毫無破綻。
「可惜母后出身不好，身後沒有可以借重的母族，不能幫到你什麼。」趙姬說到這裡露出了遺憾之色。
趙姬雖然算不上是小門小戶出身，但在秦王族之中，出身地位卻也是事實，在其身邊，根本就不可能出現一股名為外戚的勢力。
「母后給予寡人生命，這就是最大的恩賜。」秦王政道。
「楊明這個人，武功不錯，人也算聰明，如今正在跟上將軍蒙驁學習兵法，與蒙驁的嫡孫蒙恬關係極好，而且他本身還是出身華縣楊氏。」趙姬道。
當看到秦王政對華陽太后的親近之後，在趙姬的腦海中就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扶持自己人的想法，權勢，在咸陽城實在太過重要了。
「能被上將軍看重，倒確實是了不得。」秦王政頜首道，平靜的眼眸幽深似海，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他的父親楊息是楊氏一族的嫡系子弟，當年是武安君的親兵，因為變故而流落在了趙國。」趙姬向秦王政介紹著楊明的情況。
她倒不是想讓秦王政提撥楊明什麼，畢竟，現在的秦王政還未親政，對於官員的任用，他還沒有發言權，趙姬真正的目的，是將楊明這個自己人引薦給秦王政，她要讓秦王政知道，楚系那些人能夠幫到他，她同樣也能做到。
在趙姬看來，自己培養楊明，既然將楊明牢牢的拴在自己身邊，又能幫到秦王政，增加秦王政的力量，無論怎麼看都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但世間真的有兩全其美的事情嗎？
「武安君白起？」秦王政聞言心中不由一動，白起雖然已經死去了近二十年，但作為當年秦國戰無不勝的殺神，如今秦國年齡超過四十歲的重將哪一個不曾在他的麾下效力，那份香火情隨著時間的推移，雖然會減少，但卻不會消失。
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呂不韋隱約中展現為白起翻案的意圖，進而以此示好當年那些曾在白起麾下效力的軍中大將，以此來擴大自己的軍中影響力。
如今白氏一族中並未出類拔萃的人物，若白起真的能夠被翻案，那他留下的遺澤或許……
一個武功高強的人，秦王政未必會看到眼中，蒙驁的弟子，也不過是稍微引起他的一點主意而已，但涉及到白起以及背後的軍中遺澤，秦王政卻不能不在意。
趙姬卻是不知道自己的那句話起了作用，而是繼續道：「他與呂不韋、華陽太后他們沒有任何聯繫，大王若是想要做些什麼，他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寡人知道了。」秦王政看向趙姬道。
楊明是與仲父和祖母太后那邊沒有任何的聯繫，但他卻不一定就會成為寡人的人。秦王政想著，視線從趙姬的身上移開了。
在趙姬的認知中，秦王政先是自己的兒子，然後才是秦王，但在秦王政的認知中，趙姬首先是太后，然後才是自己的娘親。
兩種想法看似沒有什麼區別，但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
列國諸王自稱寡人，寡人，寡人，孤家寡人而已，他們只會完全相信屬於自己的權力，至於別人，他們的信任終歸有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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