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古拉教授，或許你自己沒有發現……」

  鄧布利多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德古拉身邊，溫和地笑著，「在霍格沃茨教學的四年裡，你終究還是有了一些羈絆。」

  「或許這些羈絆在你看來微不足道，但是卻皆是這些學生們赤誠的心意，也是他們最純粹的願望。」

  「所以這就是你一開始的目的嗎，阿不思？」德古拉眉頭微微蹙了起來，輕聲問道，「四年前，尼可那老傢伙讓我來到這裡，也是打的這個主意，對吧？」

  鄧布利多笑而不語。

  在眾多小巫師期盼的目光中，德古拉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向前邁了一步，環顧著全場所有的學生——這些學生的面孔一個個都分外熟悉，都曾經面對著他的講台正襟危坐……

  「我並不是一個稱職的教授，」沉默良久，德古拉緩緩開口說道。

  「你們知道嗎？我授課不認真，教學也不負責，甚至連作業都不屑批改，試卷都懶得出；至於廣受好評的決鬥俱樂部，也只是為了看你們在決鬥台上出醜罷了……」

  「我不明白，我究竟有什麼值得你們這般挽留的？」

  德古拉環顧著在場的小巫師們，想要從他們口中聽到一個答桉。

  「教授，或許我可以解答這個問題。」

  代替克勞奇先生來到這裡擔任評委的珀西·韋斯來從草坪的側面走了過來，像是學生時代那樣舉起手，一如在課堂上回答德古拉的問題。

  德古拉看向他，眼神十分好奇。

  「教授，可能您平日裡只是隨心所欲地教學，做的也都是您樂於做的事情。」珀西說道，「但是實際上，您卻沒有發現自己的教學到底有多麼受歡迎！」

  德古拉把目光看向周圍的眾多小巫師們，看到他們都是一臉贊同的模樣，不由得感到越發好奇。

  難不成這群小巫師都有一些什麼受虐狂之類的屬性？不管是決鬥俱樂部還是平時的課堂，只要是他主導的，可沒有一個算輕鬆的吧？居然這也能受歡迎？

  「教授，您其實不用這麼好奇的。」珀西看出了德古拉的疑惑，接著解釋道，「不管決鬥俱樂部有多累，但是它卻能切切實實讓我們學到知識，而且也是在其他課堂上從未有過的體驗……」

  「您還記得嗎？您當時為了讓我們練好施放魔咒的準頭，在大雪天帶著學生們從一個挨著一個窗戶里跳了下來，在雪地里練習魔法……當時簡直要把麥格教授氣壞了。」

  珀西的目光朝不遠處的麥格教授瞥了一眼，麥格教授板著臉瞪著他，隨後卻繃不住臉色，終究還是有些懷緬地笑了起來。

  「德古拉教授，其實您的課程對我們來說已經不僅僅是一門功課了，很多時候更像是一個新奇的冒險、一次有趣的歷練。」珀西笑道。

  「還有一點！」弗雷德和喬治偷偷摸摸湊到了珀西身邊，學著珀西剛剛的樣子舉起手，「我們就很喜歡您的教學風格，比如說從不愛布置那些枯燥乏味的作業、時不時還能放任我們來一場自習……」

  「……包括在課堂上給我們挑選舞伴，讓每個人都有機會參加聖誕舞會！」哈利也笑著朝金妮望了過去，接過話頭。

  「而且上德古拉教授的課就非常養眼！」還有小女巫興奮地接話道。

  接著，一個個小巫師開始嘰嘰喳喳地說起對德古拉的教學風格的喜愛之處，討論的樂此不疲。

  鄧布利多站在德古拉身邊，笑眯眯地看著眼前的小巫師們。

  「怎麼樣，德古拉教授？」鄧布利多紅光滿面，剛剛還為福吉和德古拉打了一架的不愉快似乎完全消失了，「你是不是也沒想到，不知不覺就擁有這麼多粉絲了？」

  「的確沒想到。」德古拉輕聲說道，「這些小傢伙，讓我都感覺有點不想走了。」

  「那就留下來吧，霍格沃茨還需要你，德古拉教授。」鄧布利多說道。

  德古拉沉默了許久，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不了，該走還是要走的。」他嘆了口氣，「不僅僅是因為剛剛說出來的那些理由……其實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那件事的結果絲毫不比伏地魔對魔法界的影響差。」

  「是之前提到的，有關於《詩翁彼豆故事集》的事情嗎？」鄧布利多臉色嚴肅起來。

  「不錯，」德古拉輕輕頷首，語氣低沉地說道，「我已經把那傢伙得罪慘了，他現在大概很想除掉我，我總還是要想辦法對付他的。」

  說著，他轉過身看向鄧布利多，「你這邊也注意點吧，這件事肯定比區區一個伏地魔要麻煩的多。」

  「我知道了。」鄧布利多緩緩點頭。

  隨後，德古拉再度看向場上密密麻麻的學生們，抬起了一隻手，同時緩緩向半空中飄懸而起。

  「呯——」

  他輕輕打了聲響指，卻將聲音傳到了所有人的耳邊。

  場內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半空中的德古拉，看著他逐漸升高的身影。

  「大家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們總有分別的那天，無論是今天還是明天。」德古拉的聲音飄蕩在夜空之下，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即便我還留在這裡，你們也總有畢業的那天。」

  「這是我教給你們的最後一節課——懂得接受離別，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要把時間和感情投入在無用的離愁別緒裡面……」

  「接下來的幾年，這個魔法界可能會變得不再平靜，變得風起雲湧，你們也需要一位更合適的教授，去教你們系統地學習這門黑魔法防禦課，而不是像我一樣想到哪便教到哪。」

  學生們睜大眼睛，漸漸意識到德古拉教授是真的不會停留了。

  有些小巫師哭的稀里嘩啦的，即使是情緒內斂的小巫師也都眼眶紅紅的。

  「都打起精神來，別讓我嘲笑你們的軟弱。」看著下方泣不成聲的小巫師們，德古拉輕笑道，「我希望你們留念我的方法不是在這裡哭哭啼啼，而是在面對危險時想到我教給你們的防禦知識……」

  「那樣，我在霍格沃茨的四年便是有意義的。」

  說完這些，德古拉轉過身，看向這座從千年前便已經矗立在這片高地上的霍格沃茨城堡。

  千年未變的模樣，卻仿佛依靠這僅僅四年的時光，就多賦予了些別的意義。

  「再會（Farewell）。」

  德古拉輕聲說道。

  下一刻，一輪滿月悄然浮現在他的身後，比天上掛著的那彎月牙更亮、更清冷。

  那位銀髮的身影隨空靈的月色消散，天空中只留下一片藍色絲絨一般寂靜的夜，還有綴在絲絨上點點的星。

  魁地奇球場周圍的燈光映照著學生們的面容，他們呆呆地望著夜空，看著月亮消失的那個方向，心中的思緒百般起落。

  或許，在未來數不盡的人生中，他們會時常想起這一個月光曾照亮過的夏夜……

  ……

  「您……您今天好像跟往常不太一樣？」

  走在布朗城堡的牆頭上，瑟琳娜看著德古拉的側臉，猶豫了好久才這樣問道。

  「有哪裡不一樣嗎？」德古拉把目光從遙遠的夜空中收了回來，看向瑟琳娜，「說起來，我好像很長很長時間都沒有發生過變化了。」

  「但是今天的確不一樣了……」瑟琳娜小聲說道，「或者說，您在霍格沃茨待的四年，每一年都好像有新的變化……只不過沒有今晚變化這麼大而已。」

  「說說看？」德古拉轉身靠在牆頭上，眼中來了興致。

  「我還能夠記得，以前您也不是沒有經歷過今天這種與人分別的情況。」瑟琳娜說道，「比如說兩百多年前，您受戴麗絲·德文特女士邀請在聖芒戈擔任客座治療指導……」

  「當時離開聖芒戈的時候，還不是說走就走了，戴麗絲和其他治療師的挽留好像就沒怎麼當回事。」

  「還有您講過的，幾百年前跟著尼可·勒梅去鍊金術師協會找樂子的時候，當您感到無聊以後，便毫不留念地離開了那裡……」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德古拉輕聲笑了笑，「你是想問我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多愁善感了，對嗎？」

  「我可沒這麼說。」瑟琳娜迅速撇清了關係，「我就是有點好奇，畢竟還從沒見過您會為那些巫師而動容。」

  「是啊，好像是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沒感受過情緒的波動了。」德古拉看著布滿繁星的夜空，輕聲說道，「從來都靠著那些樂子才能找到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愉悅，至於其他情緒，好久沒有過了。」

  「上一次感受到的情緒波動，似乎還是在一千年前，看到薩拉查為自己修建的墳墓那一刻……不知不覺竟然已經這麼多年了。」

  「我看您確實是變化不小，居然都開始追憶過往了。」瑟琳娜偷偷滴咕道。

  「追憶過往有什麼不好嗎？」德古拉笑著問道，「至少能讓我能有種自己還活著的感覺，比往常那樣麻木而無聊地度過每一天要好得多。」

  「我也知道，認識我的人往往會用散漫、無情、追歡取樂之類的詞語來形容我，也就只有在我庇護下的吸血鬼、還有我那寥寥幾個算得上朋友的老傢伙們會記掛我幾分……」

  「現在，會記掛我的人竟然變多了……甚至不止變多了一個兩個，而是幾百個。」

  「既然如此，那您為什麼不繼續留在霍格沃茨呢？」瑟琳娜問道。

  「最想讓我回到德古拉城堡幹活的難道不是你嗎？」德古拉饒有興趣地看了她一眼。

  「我的確是想讓您回來……」瑟琳娜咬了咬嘴唇，小聲說道，「但是如果在那邊讓您更快樂的話，我也沒理由剝奪您難得一見的好心情。」

  「沒想到，你這會兒倒是挺會哄人開心的。」德古拉勾起嘴角，「算了，我的確還有其他事情要做，這件事很危險，沒必要拖累了那些能稍微記掛我幾分的小傢伙們。」

  「這個世界上還有能讓您覺得危險的事情嗎？」瑟琳娜驚訝地問道。

  「這個世界沒有，不代表另一個世界也沒有。」德古拉緩緩說道。

  不等瑟琳娜繼續詢問，他便順勢轉移了話題，「給我那個助教，里德爾安排好房間了嗎？」

  「特斯拉去安排了，看時間現在應該差不多安排好了。」看德古拉不想多說，瑟琳娜只好壓下心中的疑惑，回答道，「特斯拉說安排好以後會把里德爾帶過來。」

  德古拉輕輕頷首，隨後看向城牆盡頭，果然看到兩個身影正在朝這邊走來。

  「房間已經安排好了，德古拉大人！」特斯拉恭敬地說道。

  「辛苦你了，特斯拉。」德古拉點了點頭，隨後看向特斯拉身邊的里德爾，「住處還滿意嗎？」

  里德爾作為德古拉在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禦課助教，在德古拉離開霍格沃茨以後，也被他帶回了德古拉城堡。

  其中一個原因是，里德爾終究還是伏地魔的魂器，繼續讓他待在霍格沃茨且沒有德古拉的控制的情況下，對小巫師們是有一定風險的；

  另外，德古拉接下來的計劃也需要伏地魔的這位「另一半」進行輔助。

  「我很滿意，德古拉教授。」里德爾說道，「這裡的住處比在霍格沃茨城堡的助教辦公室寬敞多了。」

  「滿意就好。」德古拉澹澹地點了點頭，目光凝視著里德爾的雙眼，「那麼……我要你學會的懺悔，你現在可以做到了嗎？」

  深切的懺悔，是修復分裂的靈魂的唯一方式。

  里德爾也直視著德古拉的眼童，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緩緩說道：

  「我已經知道怎麼懺悔了……冠冕中的靈魂碎片已經徹底被我融合了。」

  德古拉眼中浮現出一抹驚訝，隨後，他盯著里德爾的雙眼，表情漸漸變得意味深長。

  「很好，那我們接下來的行動也就有了方向。」

  他從衣袋裡拿出了一個物件，輕輕在手中把玩著。

  那是從布來克家拿到的斯來特林的掛墜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