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敖戰寢宮,門口,下人失神地回頭,望著殿內的人,眼神黯然地收回目光。
是了,他們這群人,不過都是一群下人,生死皆是命,四爺何必為了幾個下人,去得罪玉暨的得意門生千鈺。
蘇蛋蛋是被抬著回偏院的,被人打了三十多下板子,她以為自己死定了,要不是本來就是妖怪,她真的以為自己會被亂棍打死了。
回到偏院,丫鬟下人們立即圍攏過來,一群人手忙腳亂地將她抬上床,問她覺得怎麼樣。
她渾身是傷地躺在床上,渾身像是被打散架了一樣,奄奄一息,虛弱地應著眾人,問:「池子里的那個丫鬟,怎麼樣了?」
旁邊,丫鬟們眼神暗下來,一個下人嘆一口氣,說:「她叫流嬰,是從鏡海來的,在蓬萊島做了十幾年丫鬟,跟在千鈺身邊,沒有正兒八經地修過什麼仙,天洗池的水對根基穩的弟子來說不算什麼,可對我們這群下人來說,卻是化骨的水,從裡面出來的,沒有人能活得過去。」
她心裡頓時難受極了,像是被石頭堵著一樣,流嬰的命,是她欠下的。
「她也活不下去了嗎?」她聲音低啞,問。
丫鬟下人們誰也沒有回答,她從床上爬起來,丫鬟們慌忙摁住她,道:「你做什麼,你自己還受著傷呢。」
她扯了扯嘴角,擠出一抹笑來,說:「我沒事,來,你們帶我去見她。」
她扶著床站起來,一個丫鬟上前,扶住她,道:「走,我帶你去。」
丫鬟扶著她往柴房走去,流嬰本是飛仙殿的丫鬟,因五色玉珠的事被丟進天洗池,也算是被逐出了飛仙殿,便是活著從天洗池裡爬了出來,她也無處可去,下人們見她可憐,將她送到了柴房來,任她自生自滅。
柴房裡,蘇蛋蛋走進去,柴房裡地上鋪著塊門板,流嬰奄奄一息地躺在上面,她的雙腿還在腐蝕,膝蓋以下只剩下白森森的骨頭架子,她疼得痛苦地呻吟著,雙手緊緊地拽著胸前,已經瞎掉的雙眼一片渾濁,望著虛空,念念有詞。
她站在門口,望著她,像是被一隻手掐住了喉嚨,她艱難地往裡面走去。
跪坐在她面前,她低頭看著她,她這個樣子,怎麼可能活得下去。
「對不起……」她垂著頭,難過得紅了眼睛,如果不是偷吃了那兩個果子,流嬰不會這樣。
她手裡欠著的,是一條性命。
聽到聲音,流嬰腦袋側了側,朝她這邊看過來,即便她什麼也看不見。
她的手哆哆嗦嗦地,在旁邊摸索起來,摸到蘇蛋蛋的手,她一把抓緊她的手,高度腐爛的手上皮肉都已開始往下掉,她死死地抓著蘇蛋蛋,嘴裡不停地念著。
「流生,給流生。」她不停地念著,用力地握緊蘇蛋蛋的手。
蘇蛋蛋掌心被抓疼,低頭一看,掌心是一枚小小的銅鈴鐺,鈴鐺上是飛騰的祥雲,上面的花紋被磨得快要看不清楚。
她緊緊地拽著蘇蛋蛋的手,不停地念:「給流生……」
門外看門的下人同情地嘆一口氣,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