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下場

  「是嗎？」

  許陽聽此，仍是輕笑：「你只知非我，並未經是我，如何能夠定言前塵我非我，今朝我是我？」

  「……」

  這般話語，讓夢梵音一陣沉默，許久方才言道：「梵音此生，已決意常伴青燈，前塵種種，過往雲煙，皆已一劍斬之，明心見性，唯余佛果！」

  「常伴青燈？」

  許陽一笑，平靜說道：「道曰太上忘情，寂焉不動，心懷如忘，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一言，未得情，如何忘，無有因，何來果，這般修法便如空中樓閣，捨本逐末，此佛非佛，此果非果，只執念而，乃心魔也！」

  「……」

  這話又讓夢梵音沉默良久，不知如何作答。

  太上忘情，非是無情，而是有情寂焉不動，沉於其中，亦脫其中。

  她只求忘，卻未曾得，只欲斬前塵非我，卻不知前塵如何，究竟是我非我，無因求果，自是空中樓閣，捨本逐末。

  或許這便是師尊讓她入世之意，紅塵滾滾，歷經一著，如此開解文殊慧印，憶起前塵過往，明心見我之後，再啟慧劍，斬斷因果？

  一時糾纏，難解難分，許久都難理清，更不知如何回應。

  最終，她只能強做姿態：「前輩智慧，超凡脫俗，梵音不能及也。」

  許陽搖了搖頭，平靜說道：「我不是與你辯經，也不想與你辯經。」

  夢梵音神情也逐漸歸於平靜，不再爭辯，只做詢問：「那前輩此來所為何事？」

  許陽望她，眼中泛起波瀾，隨即歸於平靜：「看你安好與否。」

  「多謝前輩掛懷。」

  夢梵音螓首微垂，輕聲說道：「梵音安好，無須憂慮。」

  「是嗎？」

  許陽一笑，隨即抬手，一指點出。

  「！！！」

  夢梵音眼神一凝，本欲抗拒，身體卻如先前一般莫名不動，只能由他一指點來，落在自己眉心之間，那點鮮紅硃砂之上。

  「嗡！！！」

  指尖方觸，便聞劍器輕鳴，背後雙劍作動，幾欲脫殼而出。

  許陽卻不理會，神念探入其中，只見一朵蓮花綻開，內中一印華光沉浮。

  華光流轉，慧印沉浮，猶若大日當空，又透利劍鋒銳，隱隱還有獅子吼聲，諸多異象，妙法三千。

  此等慧印，鎮於神魂，許陽神念探入，與之正面一觸，便感慧劍加身，獅子做吼，將他神識斬斷，念頭粉碎。

  「砰！！！」

  一聲鏗鏘，指尖炸毀，夢梵音隨之驚醒，急忙退讓開來。

  許陽立於原地，並未追趕，只看自己右手，一縷青煙自從指尖騰出，上百法器，就此損毀。

  「文殊慧印！」

  許陽喃喃一聲，再抬目光，望著驚退開來的夢梵音：「難怪如此。」

  ……

  她的狀態，明顯有異，根本認不得他，更記不得前塵過往之事。

  為何認不得？

  是他的問題，分身本尊面貌不同？

  並不是。

  莊周夢蝶，雖取代他人，但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奪舍，而是如字面的莊周夢蝶之意，蝶是莊周，莊周是蝶。

  所以，無論前期如何，莊周夢蝶之後，化身的神形面貌都會逐漸趨向於本尊發展，無論李青山，還是許青陽，最後形貌都與他本尊一般無二，不存在面容有改，辨認不出的可能。

  不是他的問題，那就是她的問題了。

  輪迴轉世，胎中之謎，宿慧未醒?

  這是唯一解釋，沒有前世記憶，自然認不得他。

  這是許陽此前的擔憂之一，輪迴轉世，有宿慧蒙昧之險，難以恢復前世記憶，甚至將人一分為二，產生「前我非我」這樣的矛盾認知。

  這方面許陽沒有太多經驗，雖然他也是轉世之身，但恢復前世記憶的過程十分順暢，並沒有「本我他我，前我今我」這樣的矛盾出現。

  他就是他，我思我在！

  但她卻沒有這麼順利，前世與今生似被分離，隱隱分成了「師妃暄」與「夢梵音」兩個自我。

  如此發展，原因有二，一是輪迴之險，蒙昧宿慧，二是外力相加，封閉前塵。

  文殊慧印！

  此世梵門傳承，有「二宗三脈四源流」之說。

  二宗很好理解，便是釋教二宗，兩大梵門聖地。

  至於三脈，則是釋教梵門的宗脈劃分，共有「如來」「菩薩」「明王」三大主脈。

  靜念庵，便屬梵門「菩薩」一脈，襲承梵門四大菩薩中的「文殊廣法菩薩」道統，以「文殊慧劍」名動北域修界，在此世梵門之中享有極高地位，前後出過數位渡劫仙人，飛升上界證得菩薩之位。

  如今，夢梵音的神魂之中，便有一道「文殊慧印」鎮壓，乃是大乘手筆，仙真法力凝就，更有文殊慧劍之力，無論外魔入侵，還是無名煩惱，都可一劍斬之。

  夢梵音的宿慧記憶，師妃暄的前塵過往，也被此印鎮封，造就了她的矛盾認知。

  他如今不過化神修為，面對這大乘仙真凝就的文殊慧印，可以說是毫無辦法，根本沒有解開的可能，強行施為只會兩敗俱傷，玉石俱焚。

  所以……

  許陽望向夢梵音：「是那位靜念庵主的手筆？」

  「……」

  夢梵音一陣沉默，最後還是點頭說道：「不錯，這文殊慧印正是師尊所留，為我護持。」

  許陽點了點頭：「慧印封慧，隔斷前塵，又要你出世入世，紅塵煉心，憑自我之力解開此印，再於此中大徹大悟，修得文殊慧劍，斬斷前塵過往，從此再無羈絆，猶若太上忘情，此世梵門修法，果有獨到之處。」

  「……」

  這般讚嘆話語，叫夢梵音一陣錯愕，心中更起莫名思緒：「你不生氣？」

  「為何要生氣？」

  許陽一笑，平靜說道：「人身立場，無可厚非，倒是你，可感氣憤？」

  「我……」

  夢梵音話語一滯，心中思緒更是異樣莫名，不由偏移視線，避開他之目光：「前塵之念，與我無礙。」

  許陽看她，神色玩味：「當真無礙？」

  「……」

  夢梵音一陣沉默，難以作答，只能轉開話題：「師尊雖在庵中清修，但此次我梵門亦有大能前來，乃至大乘駕臨，你……不要自誤！」

  許陽一笑：「伱怕我與他們相衝？」

  夢梵音轉開視線，躲避眼神：「上天有好生之德，梵音亦不願見無妄刀兵，傷及性命。」

  「是嗎？」

  許陽神色不變，輕笑說道：「放心，我暫時不會與梵門衝突。」

  「暫時？」

  夢梵音峨眉一蹙，心中更有一種莫名熟悉之感，似乎聽過這般話語，見過這般姿態。

  一時之間，雜念紛亂，只能強撐著姿態說道：「梵門三教聖地，內中大能如雲，更有大乘仙真，乃至駐世如來與菩薩明王，你……」

  「我會小心，不必擔憂。」

  話語未完，便被許陽接過：「反倒是你，保重自身，這佛門未必就是善地。」

  「你……！」

  夢梵音話語一滯，欲要反駁，又不知如何出口。

  許陽一笑，探出手來，撫弄她鬢角青絲：「我本欲帶你離開，待到日後修為有成，再化去那文殊慧印，但當下有一事需行險著，不甚穩妥，不能攜你同行，若是事了之後，此身未損，那我再來尋你……」

  「你要爭那五行仙府？」

  話語未完，便被打斷，夢梵音近前一步，眼見緊張，完全不顧他那無禮輕薄之手，緊緊向他說道：「那五行仙府為道脈六宗二派必爭之物，不知多少大能，多少仙真虎視眈眈，你入場中，不是自尋死路？」

  許陽一笑，撫她臉側：「放心，我自有打算，雖險無憂。」

  「你……！」

  夢梵音眼瞳一縮，驚醒過來，只覺那大手粗糲，分外滾燙，急忙避讓開來，慌忙喘息說到：「你自重！！！」

  許陽一笑，看著驚慌失措，矛盾難決的她，也不再進逼：「之後或有大戰，你若在旁觀望，需要把持自控，以免暴露你我牽扯，惹來無端麻煩。」

  「……」

  夢梵音看他，不知如何回應。

  見此，許陽也不再多言：「那就如此了，事了之後，我再來尋你。」

  說罷，便轉身而去。

  「等等！」

  夢梵音一聲驚呼，急急將他叫住。

  許陽回過身來，輕笑說道：「還有何事？」

  「你……」

  夢梵音望著他，滿眼糾纏，許久方才說道：「姓甚名誰？」

  許陽一笑，平靜說道：「待你記起，自然知曉。」

  「……」

  夢梵音一陣沉默，最終也未言語。

  「再會了。」

  許陽也未糾纏，轉身而去，一步踏碎虛空。

  「砰！！！」

  虛空破碎，界限驟轉，鬧市喧囂之聲再度入耳，夢梵音立於街道之上，看著周邊來往，許久方才驚醒，慌忙向四方望去，卻只見人海茫茫。

  一時間，悵然若失，更有莫名牽掛，重重擔憂。

  ……

  另一邊，許陽步踏虛空，一邊照開崇目天眼，查看龍淵秘境，五行仙府戰況，一邊穿梭虛無，悄無聲息的向虛靈洞天趕去。

  此次前來西蠻，他本不欲下場，只準備湊湊熱鬧，見見世面了事，最多再加一個機緣老人，傳傳功法，添添掛件。

  但此一時彼一時，形勢有變，那五行仙府極有可能是一個幌子，吸引住了各大聖地的火力，甚至連大乘仙真都為此下場大戰，讓真正關鍵的虛靈洞天出現了空隙。

  如此，就有了機會，趁火打劫，渾水摸魚的機會。

  這也讓許陽動了心思。

  之前他不下場，是因為下場風險太大，幾乎沒有獲利的可能，畢竟他怎麼也搶不過各大聖地，下場的結果就是被合體圍攻，大乘鎮殺，賠上這台剛剛煉成，價值億萬的「破碎戰神」機甲。

  風險與收益不成正比，自然沒有道理去干。

  但現在就不同了，五行仙府吸引火力，各大聖地無暇抽身，風險大幅降低，收益則直線升高，極有可能抓到虛靈君的本尊，甚至獲得那真正的五行仙靈根。

  這樣的收益，足夠讓許陽動心，投入「破碎戰神」這台仙靈機甲與之一搏了。

  這也是他沒有帶走夢梵音的原因。

  照他原本的思路，慣有的作風，此次定要將夢梵音帶走，想方設法化去那文殊慧印。

  但現在要下場，爭奪五行仙根，說不定會與合體衝突，大乘照面，縱然仙靈機甲，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自然不好將她帶在身邊。

  好在她如今的處境還算安穩，靜念庵為梵門三大主脈之一，文殊慧劍代代相傳，當代靜念庵主更是大乘修士，只要腦子沒壞，常人絕不敢與她為難。

  先去虛靈洞天，拿下五行仙根，文殊慧印之事，日後再做了結。

  ……

  就在許陽去往虛靈洞天之時。

  龍淵秘境，五行仙府。

  六宗二派，戰火如荼。

  「鍾隱之，可敢再戰。」

  「玄靈道友如此豪氣，我捨命相陪又何妨？」

  「大日真炎，不過爾爾！」

  「九霄劍訣，實在一般！」

  「哼！」

  五行北斗，大日九霄，四宗亂戰成團，聖主奮力，合體豁命，直叫烽火遍地，十方動亂不休。

  九天之上，蒼穹之頂，更有驚天氣息，如淵如岳，巍巍相對。

  忽然……

  「嗡嗡嗡！」

  戰場中央，核心之處的五行仙府嗡嗡一動，驟然吐出一道絢麗無比的五彩霞光。

  霞光之中，隱見一道虛影，乃是一顆寶樹，呈現五彩琉璃之色，樹上還有一個花苞，隱隱結成果實之狀，五行玄機，大道妙理，直叫人目眩神迷。

  「那是……」

  「五行寶樹！」

  「五行仙果！」

  「這仙靈根真在府中？」

  「天仙道果，天仙道果！」

  見此一幕，縱是各宗高層，合體大能也難掩激動。

  「五行仙根！」

  五行仙宗聖主玄靈君更是怒喝一聲，五彩霞光大放，強退北斗聖主，轉向仙府而去。

  「道友何處去？」

  北斗仙宗聖主鍾隱之亦是大笑而起，北鬥成陣，星光大放，再度纏住五彩祥雲。

  仙根道果出世，戰火再度升級，九天之上相對相峙的幾道偉岸身影，也在此刻轟然動作開來，仙靈之力，大法神通震撼交鋒，直令天宇激盪，風雲破滅。

  合體戰合體，大乘戰大乘，天仙道果之爭，步入極端境地，各方再無保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