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惡世

  三日後，一座簡陋的茅廬之中，裊裊炊煙隨著飯香飄起。

  灶台旁，已經解除「屍變」嫌疑的許陽揭開鍋蓋，盛出滿滿一碗糙米飯，飯中還埋著一塊塊片好的臘肉，油脂化入米飯，更是濃香撲鼻。

  許陽拿起筷子，也不多走，就坐在灶台邊吃了起來。

  不一會兒的工夫，一大碗米飯就混著臘肉進了肚子。

  吃完他也不洗碗，直接放下筷子來到院中，就地打起一套拳來。

  只見他行似猛虎，動若蛟龍，拳走風雷之勢，端是大氣磅礴。

  正是武經絕學，收錄於「功字卷」下的驅雷擎電功。

  這門功法最初來源於「天雷淬體」設想，十分粗糙，不堪大用。

  直至許陽憑藉魚龍之身，獲得「驅雷擎電」神通，深入了解雷電性質之後，此法才脫胎換骨，成為一門威力驚人，又無隱患的神功。

  它消除了「天雷灌頂，灰飛煙滅」的危險弊端，以循行漸進的方式逐步掌握雷電之力，外可淬鍊肉身，修行「練體」之法，內可增進內元，成就「武道」之功，乃是一門併合兩大體系，內外兼修的絕學。

  按照許陽的設想，此功練到一定程度後，甚至能奪天地造化，在不用莊周夢蝶傳輸的情況下，練成「驅雷擎電」神通，掌握雷電之力。

  但這並不是此刻他打拳的主要原因。

  驅雷擎電功也屬武經體系，內外兼修，坐運亦可。

  許陽之所以選擇打拳「動樁」修煉，而非打坐「靜樁」行功，是因為靜樁行功的條件不足。

  所謂靜樁，便是打坐，身體盤坐不動，一意運轉內息，不僅需要相當的內功修為控制，還需要一定的外在條件支持，比如說天地元靈之力。

  只有吸收天地元靈，或者吞服靈丹妙藥，外力入體化為資糧能源，自身又有相當內功控制，靜樁修煉的效率，才能大於動樁修煉。

  許陽現在初來乍到，接掌此身不過三天，哪來的內功修為？

  不僅內在條件無法達到，外在需求也難以滿足。

  在許陽的感知之中，這個世界，這方天地，只能用兩字形容。

  貧乏！

  極度的貧乏！

  別說之前神佛漫天的黑水世界，就是比大周大唐，現世凡俗都遠遠不如。

  大周大唐，還有現實本體所在的凡俗之地，雖然同樣沒有天地靈氣，但也只是沒有精純的靈氣而已，普通的天地元氣還是有的。

  這方世界就不同了，不僅沒有精純的天地靈氣，就連普通的天地元氣都無比稀薄。

  天地元氣乃萬物根本，元氣稀薄的結果，必是世界的貧乏。

  這貧乏表現在很多地方，最明顯的就是生物的數量，質量，壽命等方面。

  根據這三天整理的原主記憶，還有許陽自己旁敲側擊，翻閱書本了解到的信息，這個世界確實處於極度貧乏的狀態。

  別的不說，就說壽命，這個世界一般人的壽命極短，最多只能活個五六十年。

  以這馬氏宗族為例，許陽偷偷查過族譜，一族十幾代人，數百年傳承至今，年過六十者，不足五指之數。

  這不正常，很不正常。

  雖說古代的平均壽命極低，普遍在三四十歲之間，但那大多都是因為戰亂與貧困導致的人口減少，拉低了平均數值，並非古人的壽命只有那麼短。

  在大周大唐，還有本體凡間，只要不從事「打鐵撐船賣豆腐」這類透支生命的辛苦工作，一個凡人在無病無災的情況下，完全可以活到七八十歲，甚至一百多歲。

  但在這個世界卻不行，一般人哪怕養尊處優，無病無災，也很難活過六十歲。

  為何？

  無他，元靈匱乏，天地貧瘠，世界艱苦！

  無論先天根源，還是後天供給，都嚴重的不足，壽命自然有限。

  不止是命源壽數，數量質量也是如此，人畜生靈也好，草木萬物也罷，都處於嚴重貧乏的狀態，壽命短，數量少，質量低。

  這就是此方世界，此方天地，給予許陽的感受。

  貧乏！

  窮苦！

  艱難！

  這讓他想起了道門與佛門的兩大假說。

  天地末劫！

  五濁惡世！

  末劫之中，元靈皆寂，萬法皆滅！

  五濁之間，人壽大減，百歲者稀！

  此劫中，此世間，必定邪法四起，天下大亂。

  天下亂不亂，許陽不知道。

  但就他目前接觸到的情況，這方世界，確實處於這樣的末劫惡世狀態，元靈稀薄，天地貧乏，對他這樣的修行者與一般人很不友好。

  幸虧他合百家所長，諸法同修，不完全依賴天地靈氣修煉，要是換成現實世界的修真者，穿越到這方世界，那絕對要兩眼一抓瞎，淪為不能修行的廢人。

  靈氣都沒有，修個什麼真？

  即便是他，也受到了嚴重的削弱與影響。

  武經只是不依賴天地靈氣，並不能無中生有的取代天地靈氣。

  萬事萬物，能量守恆，武經可以不藉助天地靈氣修煉，但仍要依靠普通元氣，還有食物資糧，吸收營養，哺育自身，如此方能強大。

  不可能無中生有，靠喝西北風練成絕世神功，那是完全不合理的。

  天地元氣匱乏，萬物營養不良，他又剛剛到來，沒有充足的資源供給，修行自然大受影響。

  剛才那一碗糙米飯和一塊臘肉，能夠提供多少營養。

  根本不足以支撐靜樁行功，只能運動起來，動樁打拳，將食物提供的營養消化，轉為氣血之力，搬運輸送到全身，以此增益一點修行。

  艱難至極！

  對此，許陽目前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如果神魂之力充足，將本體的各種技能特性傳輸過來，那倒是可以突破世界限制，無視天地的貧乏，加速武經的修行。

  但這個如果並不成立，本體現在的神魂修為，根本無法傳輸那些高等高效的技能特性。

  他只能靠「自己！」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面對當下的困境，還有未知的敵人，他也沒有什麼太好的對策。

  只能一步步探索，一點點嘗試。

  ……

  一套拳功打完，身體氣血沸騰，又是增進了不少。

  因為原主乃是被人暗害，所以許陽急需自保之力，解除嫌疑之後便將微薄的積蓄取出，購置了一些肉食糧米，作為練武的資糧進補。

  可惜他這積蓄太過微薄，買來的糧米肉食只夠三天，方才那餐就是最後一頓了。

  如此，練武的效果也不算太強，只勉強提升到與普通成年人相當的地步。

  沒辦法，原主一個文弱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長期處於亞健康狀態，三天時間，能提升到與普通人相當的地步就不錯了。

  許陽回到屋內，取出文房四寶，磨墨，鋪紙，提筆，書寫，頃刻便見文章錦繡。

  這個世界，有很多怪人怪象，怪事怪談！

  比如說——文墨之道的發展。

  此世天地睏乏，萬物難長，各種資源有限，百姓衣不遍體，食不果腹，民生多艱，乃是常態。

  按照常理，民生如此艱難，那文墨之道必定更難攀登，因為讀書靡資甚多，文房四寶，經意典籍，無不是貴重之物，尋常百姓之家，哪裡負擔得起？

  但這個世界卻不同。

  文墨之物，賣價極賤！

  無論是筆墨紙硯等文房四寶，還是普通印刷的制式書本，價格都極低極低，連普通百姓都能輕鬆消費。

  如「原主」馬文才，乃是一個貧困書生，父母早逝，孤苦無依，生活全靠宗族供養，如此家中都有不少藏書，文房四寶一件不缺，甚至還有幾套備用。

  這明顯不合理！

  空穴來風必有因，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其中必有緣由。

  至於什麼緣由……

  許陽目前也不太清楚。

  但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如此貧乏之世，文墨售價卻如此低賤，縱是平民百姓也可舞文弄墨，出人頭地，甚至有幾分「天下習文，人人如龍」的意味……

  這讓許陽想起了自己在大周大唐的所作所為。

  他在大周大唐的時候，為集合眾生智慧推演武經，以鐵血手段完成了土地公有，解放民力，提高生產等國策，讓普通人都能夠衣食無憂，有充足的資源，充足的時間習武強身。

  那時，大周大唐世界的肉價，米價，還有紙張，書本，藥物，總之各種與「武道」相關的物資價格，都被他用「提高生產」「價格監督」「嚴禁操控」「全民普及」等方式硬生生打了下來，讓所有人都能夠受用。

  為此，他殺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弄得一大幫商賈，權貴，世家等利益群體無法忍受，一次又一次的想要造他的反，結果又被他殺得人頭滾滾，屍橫遍野。

  可以說，大周大唐的武道盛世，完全是靠著他的蓋世武功，鐵血手腕，踩著無數利益群體的鮮血與屍骸生生建立起來的。

  這樣的制度，說實話，並不是一種正確的治國方略，因為它嚴重悖逆了人性，換個人這麼搞，早就被各個勢力群體聯手推翻，國破家亡了。

  也就是他，一身無敵武功橫壓於世，雄鎮天下，又有諸多技能特性加持，培養出了一批幾近死忠，為之效力的弟子門人，才能鎮壓住各方異心，推動「武布天下」的國策。

  即便如此，還是有一幫人不知死活，螳臂當車。

  可見此法推行之難，觸及了太多利益，除非有一個強大到無法抵擋，無法對抗的力量推行，否則根本不可能成功。

  那麼問題就來了。

  大周大唐，武布天下，背後的推行者是他。

  這個世界呢？

  是誰推行了「文墨之道」，是誰讓那些商賈權貴，門閥世家，儒法學派，不把持「文墨」這條上升通道，不賺取當中的豐厚利潤，將文墨物品賣得如此之賤，便是平民百姓也可讀書，實現這等文道盛世？

  是誰？

  許陽不知。

  但他可以肯定，這背後必定有一股極強大的力量，極強大的超凡力量。

  唯有超越凡俗的偉力，才能鎮壓「人性」私利，逼迫那些利益群體做出這放血割肉一般的讓步。

  這股超凡力量強大到什麼地步？

  許陽依舊不知。

  但以自身「武布天下」為參照，許陽可以肯定，這股力量，要麼是一個強大到鎮壓所有，橫掃一切的超強個體，要麼是一個萬眾傾心，大勢所趨的利益群體。

  前者，能以個人偉力，鎮壓群體異心，逼迫天下遵從他的意志發展。

  後者，則是各大勢力，各大集團，有了共同的利益需求，形成大勢所趨的合作。

  是前，還是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