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莉莎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著坐在一旁的溫若拉和蘭德。

  溫若拉倒是一點也不估計阿莉莎的眼神，十分坦然地就端坐在桌子前，偶爾還會扭頭向蘿拉笑笑，然後和蘿拉說上兩句話。

  阿莉莎慢慢地就將嘴巴嘟了起來，悄悄地踢了踢蘭德，側過身子問道：「那就是小葉子特地做巧克力的對象啊？我以前還沒怎麼注意過……她真的有那麼好？」

  蘭德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也沒什麼要緊的吧。」

  「那不行。我知道你和小葉子關係好。但正因為關係好，你應該知道，小葉子這樣的人還是要儘可能……讓他喜歡你嘛。唔，喜歡我也可以啦。」阿莉莎說的好像是開玩笑一樣的內容，臉上的表情卻有些嚴肅：「最近王都可不太平，現在這個王都里出了你和葛林，我可不會再相信其他人了。」

  蘭德有些詫異：「你手下的隊伍呢？」

  「呵，他們呀……誰沒有點小心思呢。他們那些人在現在這種情況下，還不如小葉子可信呢。小葉子總歸……沒有那麼大的欲||望。」阿莉莎又笑了笑，笑容裡帶出來了一點涼薄：「也許葛林說得對，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忠誠的人。我們只能選擇那些我們能滿足他們欲||望的合作者。」

  蘭德沉默了。

  他還是個很小很小的小孩子時，就已經是葛林的侍從和玩伴了，擁有可以隨意進出王城的資格。他第一次見到阿莉莎的時候，阿莉莎就是現在這樣的容貌、這樣的年紀，還有這樣的笑容。

  那是一個熱得沒有一絲風的午後，王城裡響起了久違的鐘聲，一聲一聲，敲到得人胸口發緊。

  年幼的蘭德進城以後沒見到王子，難得調皮了一次，獨自在王城中遊蕩探索。就在一個高高的樓頂上，他看見了獨自站在窗邊的阿莉莎。那時候的阿莉莎懷裡抱著一隻黑色的貓，正愣愣地看著窗外的遠處。一直到她聽見身後傳來的聲音後，才慢慢轉過身。

  當阿莉莎看見年幼的蘭德時，露出的便是那種仿佛看透世間冷暖的涼薄笑容。

  而蘭德也是在阿莉莎轉身以後才發現，阿莉莎懷裡抱著的黑貓身子發軟，癱在阿莉莎手臂上，好像只是一片薄薄的皮毛。

  那時候的蘭德只覺得眼前的聖女身上纏繞著淡淡的光華，美得讓他不敢靠近。一個連見習騎士都沒當上的小鬼，呆呆地看了半天聖女，最後被聖女伸手摸了摸頭髮。

  過了很久以後，年幼的蘭德在某天和年幼的殿下葛林聊起那個酷熱的午後，和午後遇見的美麗少女，才知道那個身上環繞著聖光的少女真的就是神聖帝國的聖女阿莉莎。

  而在蘭德與她初次相遇的那天午後，是一位王妃的逝日。

  那位王妃曾是阿莉莎身邊的修女，也是與她關係最要好的一位侍女。兩人情同姐妹，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那位王妃都對阿莉莎忠心耿耿，發誓永遠守護在聖女阿莉莎身邊。

  直到，那位王妃與葛林的父親見了一面。

  沒有人知道是誰先勾起那段感情，但年幼的葛林曾經見過那位修女哭跪在阿莉莎面前。在那以後沒過多久，那位修女就從修女變成了王妃。

  誰也不知道修女與阿莉莎之間曾經說了些什麼，但在最中心的侍女離開以後，阿莉莎有很饞一段時間都沒再展露過笑顏。她的身邊多了一隻黑貓，一直跟在她的身邊。

  直到那位王妃與黑貓同時離世，王城裡響起喪鐘。

  年幼的蘭德對聖女阿莉莎充滿了好奇，他在聽了葛林講述的故事以後，便常常會找機會悄悄溜到閣樓上去尋找阿莉莎。這在蘭德循規蹈矩的人生中，可以說是相當離經叛道的一段經歷了。

  王城的貴族們一度在私下流傳著對阿莉莎不利的傳言，說那個最受王寵愛的妃子是受到了聖女阿莉莎的懲罰。只有蘭德才知道，那位王妃離世的時候，阿莉莎有多麼的傷心。

  那隻黑貓並不是什麼詛咒。它只是一面鏡子，讓阿莉莎能隔著高高的城牆獲知好姐妹的情形。

  黑貓健康而高興時，阿莉莎也跟著高興；當黑貓生病時，阿莉莎盡力用聖光為它治療，卻沒辦法改變什麼。

  最後甚至是阿莉莎自己向王請求到王妃床榻邊去為她進行治療。只可惜，就算是聖女的聖光，也沒辦法往一個千瘡百孔的氣球中灌氣，更沒辦法為一個已經流失生命力的人進行治療。

  她看過多少生死，卻還是會因為生命的流逝而感到悲傷。她沒有讓自己變得麻木，而是更努力地去守護自己身邊的每一個生命。

  隨著蘭德見到阿莉莎的次數增多，聖女也記住了這個身上帶著明顯騎士特質的小男孩。

  「你啊，要誠實，不要隨便許下承諾。如果做不到，那就比不去承諾更傷人。」阿莉莎總是摸著蘭德的頭髮這樣說。

  而在蘭德逐漸長大以後，阿莉莎說這話的次數也就少了。等他和葛林成年，阿莉莎這個曾經的大姐姐，就變得愈發像是個小妹妹。只有在她偶爾露出那種涼薄笑容時，蘭德才會突然意識到阿莉莎依然是那個看透了無數世間冷暖的聖女。

  正是因為蘭德知道阿莉莎的部分過去，他才更覺得阿莉莎仍舊保存著對人類的信任是一種相當難能可貴的品質。

  蘭德並不知道最近的王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肯定是信任阿莉莎的。然而，也是在看到阿莉莎這種笑容的時候，他才突然意識到王都現今的局勢可能比他所想像的要更複雜。

  「我……」蘭德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小葉子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

  「你啊。」阿莉莎看了蘭德一眼，臉上的笑容恢復成了那種調皮的樣子：「行吧，那我就等著你去拉攏了。你要記住，不要隨便承諾，也不能讓小葉子被別的壞男人壞女人勾走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