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無人可知的夕陽之城誕生之後，沉溺於享樂和歡愉的夢境諸神，便放棄了對幻夢境的統治，離開了卡達斯，前往夕陽之城。

此後，夢境諸神不僅行蹤難尋，更鮮少回應信徒的呼喚。

傳說中的【高位特性·不死術士】已然逐漸成了傳說。

直到新神·幻睡之神·阿瑟斯的誕生，彷彿為幻夢這座腐爛泥潭注入一股活泉。

祂屠神證位之舉，更是令幻夢境一片嘩然。

因此黎明教宗有理由懷疑，真實教會拿出的不死術士，極有可能出自阿瑟斯之手。

這讓他難以置信之餘，也怒火中燒起來！

阿瑟斯身為黎明之神從神，卻將高位特性送給異教，這不是叛教，又是什麼？！！

『有意思！連教宗都感到吃驚，看來這件事應該不是教會的陰謀！』

費茲捷勒天使看着黎明教宗失態驚愕模樣，心中暗忖不已。

是的，在真實大教堂看到不死術士之時，他在感到震驚之餘，其實也冒出一個大膽念頭。

——那就是，黎明和真實之間會不會暗藏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現在看來，是他多慮了。

如此說來，看似寫入《黎明聖典》的阿瑟斯，與黎明教會恐怕早已貌合神離。

「還有其他發現嗎？」

黎明教宗吐了一口氣，舒緩情緒之後，又問道。

「有，不過，多是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

費茲捷勒凝聚出一枚咒印，呈遞給黎明教宗。

黎明教宗接過，略一翻閱，輕輕點了點頭。

這份咒印包含着費茲捷勒天使在終北大陸的所見所聞，以及一些提煉而出的情報。

這對他而言，不亞於親身前往觀察。

「辛苦了！」

「能為我主盡忠，這是我的榮耀。」

「先回去休息吧，願我主眷顧着你！」

費茲捷勒天使撫胸致禮，轉身離去。

當最後一道腳步聲從大殿中消失，黎明教宗轉過身來，匍匐在懺悔壁畫下，虔誠祈禱起來。

大殿愈發幽深，喁喁低噥徜徉在黑暗中，孕育著或毀滅或新生的陰謀。

……

……

「行走於集體意識和夢境的腳步，回蕩在眾生沉眠和睡夢的囈語，永眠之門的看守者，沉睡和好夢的庇護者，禰的仰慕者，祈求禰的注視和祝福！」

縹緲而虛妄的祈禱聲，從阿貝方向傳來。

正在納悶黎明教會為何還不召喚詢問的寧修遠，精神一震，目光循着祈禱聲看去，眼睛驀然眯了起來。

祈禱人不是別人，正是費茲捷勒天使！

怎麼會是他？

寧修遠略一沉思，還是降臨在費茲捷勒天使的夢中。

……

這是一片光禿禿的石頭山，費茲捷勒站在石山之巔眺望西南。

那裏，綠蔭蔥蔥，綿延如海。

數十年的牧守哈靈頓西垂生涯，已經令它對森林產生了陰影，以至於即便是自由之夢，也下意識以禿山表現。

「費茲捷勒，見過偉大的幻睡之神！」

當寧修遠從虛無中，逐漸幻化而出，費茲捷勒天使驀然撫胸致禮。

姿態謙卑，毫無尷尬之意。

要知道，在數月前，在加布力爾寧修遠見到他，還得撫胸致禮，尊呼大人。

「費茲捷勒天使，你我皆是我主眷者，既為同僚，無需客氣？」

寧修遠笑着亦撫胸致禮。

「即便是同為我主眷者，亦尊卑有別。偉大的幻睡之神紆尊降貴至此，這是我的榮幸，怎敢恃寵而驕？」

費茲捷勒天使滿臉謙遜，絲毫看不出當初在加布力爾時的豪放和恣意。

寧修遠聞言卻詫異起來。

這姿態……不像是質問啊？

莫非費茲捷勒天使不是代表真實教會？

「費茲捷勒天使召我而來，可是需要我的幫助？」

寧修遠心中一動，轉入正題。

「我需要一份高位特性！」

費茲捷勒天使收斂起微笑，一臉嚴肅道：「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寧修遠表情意味深長起來：「這是禰的意思，還是教會的意思？」

如果是後者，那代表着黎明教會對於他「阿瑟斯」私通「真實之人」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份高位特性既是警告，也是懲罰。

如果是前者……

「這是我費茲捷勒的私人請求。」

嗯？寧修遠聞言眸中閃過一絲驚詫。

私人請求？

這是什麼意思？

黎明教會至今不知道這一切？

不，不可能。

給他費茲捷勒天使一萬個膽子，也絕對不敢隱瞞在真實大教堂所見所聞。

否則事情一旦敗露，這等於叛教！

還是說，費茲捷勒天使這是打了個時間差，想要藉此恐嚇於他？

「黎明教會若是問起，我該如何作答？」寧修遠試探道。

「偉大的幻睡之神，禰的特性皆交易給真實之人，這是費茲捷勒天使親眼所見之事。」

費茲捷勒微笑道。

這彷彿打啞謎的般的對話，令寧修遠臉上浮現出怪異微笑。

這個費茲捷勒天使，還真是膽大包天啊！

不過，也不得不承認，能成為天使的祂，果然有過人之處。

事實上，寧修遠也正是準備用「特性皆交易給真實之人」為借口，回應黎明教會的詰問和可能的索要。

沒想到，他能想到的借口，費茲捷勒天使也想到了，甚至以此謀私。

「一份高位特性對於半神來說，難如登天，對於禰來說，應該不難吧？」

寧修遠故意問道。

以天使位格暗殺半神，不敢說手到擒來，但若精心謀划，成功概率極高。

「當然不難，不過，我需要的是一份不在檔案的高位特性。」

「哦？」

寧修遠詫異起來。

費茲捷勒天使見阿瑟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頑固姿態，頓時猶豫起來。

半晌，他還是低聲道：「閣下加冕為神，不朽長生，已至旅途終點，而我的超凡之路才剛剛開始。」

寧修遠試探問道：「銜尾蛇……」

費茲捷勒天使眸中精芒一閃：「沒錯！」

「教會的恩賜？」

「教會的恩賜！」

寧修遠長長噓了一口氣，心中對於諸多教會的統治構架，終於解開最後一個疑惑。

諸神並非絕對捂死銜尾蛇途徑的秘密，一如不會絕對封鎖高位特性的存在。

只是為了統治利益的最大化，選擇在五環之前隱瞞高位特性，七環之前保密銜尾蛇途徑罷了。

這個結果，可以令教會批量生產可供驅使的牧犬。

同時，當牧犬成功晉陞天使之後，因為超凡儀式的綁定，此時再告知銜尾蛇途徑，不僅可以杜絕異教挖人，也算是給下屬一個奮鬥目標。

至此，再想踏入八環神侍，乃至成功晉陞為神，除了依附教會，藉助教會力量，幾乎別無選擇。

事實上，這也是寧修遠將銜尾蛇途徑告知加爾的根本原因。

『大家都不傻啊！』寧修遠心中感嘆。

「神途漫漫，道阻且艱。我知道一個神秘組織，名曰：黃昏隱修會。」

「進會條件有二，一，至少天使位格；二，至少擁有一份不在諸神教會檔案的高位特性。」

費茲捷勒天使突然低聲道。

他決定賭一把！

不在檔案的高位特性，實在是太難獲取了。

因為他很難手腳乾淨的暗殺一名半神，獲取高位特性。

除非離開諾斯大陸，前往其他舊神世界。

可惜，這樣的機會，他根本等不到。

想來，教會也必然在暗中提防着他。

……

此時，寧修遠聞言瞳孔驟縮！

黑市！

只屬於天使的黑市！

是的，他在剎那間，意識到這「黃昏隱修會」的本質。

一份不在諸神教會檔案的高位特性，這分明是為了規避諸神的監視。

這是天使間的抱團取暖！

諸神隱瞞銜尾蛇途徑，終究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代價之一，便是下屬的離心離德。

他們不會、至少不敢再完全信任教會。

為了規避教會可能在關鍵節點的撲殺，隱瞞自己的修行進度無疑至關重要。

反正無論怎麼替換特性，也都會始終處於天使位格。

『凡事有利有弊啊！』

已經站在「舊神」角度的寧修遠，心中感嘆。

他雖然已知隱瞞銜尾蛇途徑的弊端，但他還是會選擇隱瞞銜尾蛇途徑。

因為人的慾望是永無止境的。

所以即便是掏心挖肺培養下屬又奈何？

培養出一名舊神和自己爭奪信仰嗎？

既然如此，不如以三大超凡之路欺騙，令其長期滯留天使之境。

屆時，再如何心存怨憤，也得乖乖效命！

「很遺憾，我無法給你提供不在檔案的高位特性，不過……」

「不過什麼？」

眼中浮現一抹失望的費茲捷勒天使，精神一震，迫切追問道。

「我可以租賃給你一份高位特性，充當門票。」

「如果我沒猜錯，即便是你持有高位特性，也很難直接換到需求特性，不如先進去，萬一真的有所發現，屆時我們可以再談。」

寧修遠微笑道。

「租賃？」

費茲捷勒天使表情古怪起來。

對於天使來說，租賃這條規則幾乎毫無效力。

除非……阿瑟斯掌握著某種超凡力量，可以令租賃具有實質性效力。

祂不是幻睡之神嗎？

莫非還執掌著交易、律令方面的幻夢權柄？

「那租金呢？」

費茲捷勒天使問道。

「進入黃昏隱修會就是租金。」

寧修遠笑道，真是正瞌睡來了枕頭。

他也正愁如何補全銜尾蛇途徑呢，沒想到，這邊就送來了黃昏隱修會。

唔，話說，我都能知道黃昏隱修會？

諸神不可能不知道吧？

有意思，看來這恐怕是一場心知肚明的潛規則。

「好，我租賃。」

費茲捷勒天使略一沉吟，果斷答應了下來。

「時間，地點？」

「很遺憾，我暫時也不知道，我只是擁有邀請函，當隱修會召開時，邀請函時間地點自顯。」

「原來如此！」

寧修遠點了點頭，撫胸致禮：「我隨時恭候禰的邀請！」

「這是我的榮幸！」

費茲捷勒亦撫胸回禮。

再抬首時，寧修遠已然消失離去。

費茲捷勒幽幽吐了一口氣，平抑砰砰跳動的心臟，也不知這一步究竟是對是錯。

……

……

離開費茲捷勒夢境的寧修遠，耐著性子等了一夜，也未等到黎明教會的召喚。

直到東方既白，才忍不住喟然長嘆！

看來黎明教會不會再召喚他了。

這反倒令寧修遠彆扭之極，滿腹精撰之辭，無處宣洩。

「機械亡靈之神死得不冤啊！我看來得更加小心才行。」

寧修遠心中感嘆著，反倒愈發敬畏黎明之神。

其實，站在黎明角度，這場召見也根本毫無意義。

超凡特性是寧修遠的，黎明神教於公於私都沒有理由索要信徒特性的理由。

因此詰問之下，無非兩個結果。

一，小懲大誡，象徵性責備一下；

此舉只會令阿瑟斯愈發厭惡黎明教會。

二，阿瑟斯拿真實之人，甚至冰焰之主亞弗姆扎擋災。

理由嘛，多了去了，比如當年被白色蠕蟲吞噬，多虧了亞弗姆扎、真實之人幫助云云。

黎明教會能說什麼？

又能拿亞弗姆扎、真實之人奈何？

若不能奈何，反倒有損自身威嚴。

因此不如引而不發。

……

……

話說，黎明神教可以引而不發，保持神秘；

魔法大陸佐西克埃德伽城主——威克利夫，可要坐不下去了。

數日前，格雷戈里突然冒出一名神秘超凡者，其之言行瘋瘋癲癲，自稱「小丑先生」。

方一露面，便悍然轟殺他的邦臣——貝內特城主！

同時在城內，自封為王。

此事一出，格雷戈里震動，埃德伽嘩然。

無數魔法師、亡靈巫師震驚於小丑先生的猖獗之時，亦將目光投向埃德伽城主——威克利夫。

他可是這片千里土地，數十座城邦投效的主人！

這小丑先生壞了規矩卻不管不問，這讓其他城邦怎麼想？怎麼看？

「隨他們怎麼想，一群膽小如鼠，躲在陰溝里啃食殘骸的人形惡畜，還敢反了不成？」

威克利夫坐在他的骸骨王座上，一臉冷笑的拍著顱骨扶手。

白骨大殿中，一名轉化為食屍鬼的人類，尖聲附和：

「大人說的是，不得神位，終是螻蟻，一群螻蟻在那瞎叫嚷，簡直不知天高地厚，我看大人應該先剁了他們的腦袋獻祭一下偉大的藏骸所之神·莫爾迪基安！」

威克利夫聞言冷笑不言。

在這片土地上，所有人以為他是這裏的主人。

殊不知，他僅僅是幫助食屍鬼統治著遠離莫爾迪基安的荒蕪之地的奴僕罷了！

這小丑先生突然現身，來路不明，力量不明。

他怎敢輕易欺辱？

至少得等到食屍鬼教團的口諭再說。

思緒剛落，一股寒意驟然侵入大殿。

前一刻，還在大殿中大放厥詞的狗頭軍師，這一刻，驚恐的匍匐在地。

只見白骨大殿忽然活了過來。

無數骸骨拔出牆壁、撐柱、穹頂……化為一頭體型龐大的白骨亡靈。

「威克利夫，見過莫爾迪基安教團使者！」

威克利夫走下骸骨王座，俯跪下高貴身子，向食屍鬼教團表達忠誠。

「那惡畜身上沾染著舊神氣息，這是我主也為之厭惡的污穢惡臭，殺了它，威克利夫！」

白骨使者聲音轟鳴如雷！

「威克利夫，謹遵莫爾迪基安教團聖諭。」

威克利夫沉聲道，眼中閃過一抹興奮，既然是舊神爪牙，那多半是半神惡畜，若能將其擊殺，不僅憑添一頭殭屍傀儡，更得一份高位特性。

天使之境，將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