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顛簸的後車廂里。
楊宇晨抬頭，透過駕駛室的玻璃，看到了坐在副駕駛室上的倩倩，心裡的苦澀味頓時化開，泛上來一股絲絲的甜味。
就當是投資了吧，沒有付出哪來的回報，只不過這投資也太奇怪了……坐在救護車裡的楊宇晨自我安慰著，此時狹小的後車廂里，就只有他和那名病人。
準確來說，是四院的病人，精神病病人。
「今晚真是麻煩你了。」身旁的病人突然開口說道，慢條斯理，顯得很有禮貌。
楊宇晨警惕的轉過頭，看著身旁這個骨瘦如柴，臉色蠟黃的病人，咽了咽口水道：「沒事，也是湊巧。」
那病人笑了笑，臉上的皮褶子就像塊破抹布一樣，他說道：「真虧有了你，我沒有家屬，要不是你，我都下不了床。」
今晚楊宇晨陪著倩倩去四院看望弟弟，剛好碰見弟弟同病房的一個病人身體不適，需要轉運到東南醫院。
病人骨瘦如柴，早就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家屬今晚又不在身邊，嚴重缺少人手。
楊宇晨也是一時腦抽，想在倩倩面前表現一把男子氣概，就直接扛著擔架把病人送上了救護車。
可接下來楊宇晨也不知道怎麼就稀里糊塗一起上了救護車，和病人一起擠在了後車廂里。
精神病院裡的病人……說實話，楊宇晨多少還是有點害怕的，話說精神病殺人好像不犯法吧。
不過好在這個病人看起來還挺正常的，就是有點話癆，沒話找話說，有點聒噪……
「你冷不冷？」那病人問道。
「還行。」
「你餓不餓？」
「不餓。」
「這麼晚不睡覺，你困不困。」
「……」
楊宇晨實在受不了這麼沒有營養的問題了，於是主動出擊，問道：「你今晚身體哪裡不舒服，我是……醫生，我給你看看？」
既然要聊，那就聊點自己感興趣的。
楊宇晨在東南醫院沒有機會過把當醫生的癮，今天總算逮到機會了！
正常病人自己看不了，換個頭腦不清楚的，反正說錯了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卻看見那病人臉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嬌羞的表情，露出八顆歪歪扭扭的大黃牙，竊喜道：「我懷孕了，估計要生了，身體有點不舒服很正常。」
楊宇晨卻像聽到了什麼荒謬至極的話一樣，愣了愣，然後脫口而出道：「大哥你搞沒搞錯，你是男的！」
雖然病人骨瘦如柴，已經沒了人形，但只要稍微仔細辨別一下，還是能很清楚看出對方臉龐上十分顯著的男性特徵，高顴骨、厚嘴唇、寬眉弓……
何況病人的病歷楊宇晨也瞥見過，性別一欄上明明就寫的『男』！
男人懷孕？
大學生理老師的棺材板已經快要按不住了……
可話剛說出口，楊宇晨就後悔了，自己怎麼把他當正常人了，他是神經病啊，我和神經病較什麼真……
我把他拆穿了，他不會生氣吧……
他生氣了，不會砍我吧……
淦。
楊宇晨緊張的防備著對方，可那病人卻絲毫沒有生氣的跡象，反而很認真道：「誰說男人就不能懷孕了。」
說著，似乎是為了驗證自己的話，他費力的脫下了自己身上厚厚的襖子，露出了一個圓潤、挺拔、脹的高高大大的肚皮。
「醫生你看，我這大肚子，你說會不會是雙胞胎！」那病人一臉幸福的摸著自己圓鼓鼓的肚皮，乾瘦的臉上浮現出慈愛的母性光輝。
楊宇晨則瞪大了眼睛，看著男病人脹的渾圓的肚子，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那肚子好像動了一下？胎動？小拳頭印在了薄薄的肚皮上，凸了出來？
楊宇晨整個人徹底迷了，坐在座位上，一動也不敢動。
……
……
救護車很快就停在了東南醫院急診科大門。
車子剛剛停穩，楊宇晨就像看見鬼一樣從後車廂跳了下來，如果不是倩倩還在旁邊，他估計當場就要逃跑。
「你怎麼了？」倩倩看到楊宇晨臉色煞白，奇怪道。
楊宇晨卻不敢說實話，在網戀對象面前說男人會懷孕這種話，尤其對方也是醫學生，楊宇晨覺得一個不小心就會當場社死。
男人肯定不會懷孕，這個病人腹大如鼓應該是別的原因導致的……即便是再不學無術，學醫四年的楊宇晨也絕不相信『男人懷孕』這麼荒謬的論調。
可聯想到剛剛看到的渾圓肚子，病人臉上的幸福笑容，還有那個奇怪的胎動……楊宇晨又開始不自信起來，腦海里浮現了許許多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沒什麼，平時我一般睡的比較早，今天有點不適應。」
最終，楊宇晨還是沒有吐露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想儘量維持自己在倩倩眼裡高大威猛的形象。
倩倩有些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都已經這麼晚了，要不然你先回寢室休息吧，我陪李叔去醫院就行了。」
楊宇晨差點就脫口而出『那真是太好了』，但看著倩倩在月光下姣好的面容，他還是鬼迷了心竅道：「沒事，都到這裡了，我陪你一起吧，這麼晚了，你一個人也不安全。」
「嗯，那太感謝了。」倩倩雙手合十，放在下巴處，模樣說不出的可愛。
愛情的甜蜜暫時沖淡了楊宇晨內心裡的恐懼，他這時突然想起了什麼，疑惑道：「倩倩，我怎麼感覺你很想來急診科呢，剛剛院長都說了會派人送李叔過來，你還非要一起跟過來。」
倩倩道：「昂，這不是剛好順路嗎。」
看著傻乎乎點頭的楊宇晨，倩倩忍不住偷笑了兩聲，然後坦白道：「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我室友正在和急診科的一個實習醫生談戀愛，聽說他今晚值夜班，我想過來看看。」
楊宇晨愣愣的看著倩倩，過了好幾秒才說道：「你說的不會是蘇傑吧。」
倩倩也愣住了：「你也認識蘇傑？」
楊宇晨摸了摸頭，笑道：「怎麼不認識呢，他是我室友呢。」
「這麼巧？」倩倩有些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還以為楊宇晨和她開玩笑呢。
「緣，真是妙不可言。」楊宇晨故作深沉道。
「額，這事你先別和你室友說，我室友特別害羞，我怕外人一攪和，反而會影響他們。」倩倩說道。
「懂懂懂，地下戀情嘛，絕對保守秘密！」楊宇晨連連答應道。
這時候救護車醫生已經招呼開始抬病人了，楊宇晨摞了摞袖子過去幫忙，凌晨的夜風中，楊宇晨好像聽見倩倩說了什麼，但他沒有聽清，於是轉頭問道：
「你說什麼？」
「沒事你先去忙吧。」倩倩揮手道。
「那行，等會兒再說。」
楊宇晨去幫忙抬病人了，倩倩則看向東南醫院急診科的大門，心裡念叨著剛剛楊宇晨沒聽到的那句話：
「那個急診科男醫生，今晚會不會也值班呢，我該不會要撞見修羅場了吧，好刺激的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