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朕待你不薄
日漸西斜,皇宮內人心惶惶,皇帝一開始還處於盛怒狀態,漸漸的也平靜下來了。
滕譽和皇帝難得吃了一頓心平氣和的晚飯,只是兩人都食之無味,沒用幾口就停下了。
“朕還記得柳後在的時候,咱們一家三口時常一起吃飯,你母后廚藝很好,她做出的菜肴禦廚也比不上。”皇帝帶著回憶的神情說。
滕譽當然也不會忘記,那會兒皇帝還用得上柳家,努力營造一個愛妻愛子的好丈夫角色,他母后的廚藝他倒是沒印象了,但一個閨閣千金,廚藝再好也有限。
恐怕皇帝懷念的只是那份單純質樸的心吧。
“兒臣不記得了,近幾年,兒臣連母后長什麼樣都忘了。”滕譽故意說。
“你很恨朕吧?如果給你一個機會,你一定會置朕於死地!”
“父皇說笑了。”滕譽皮笑肉不笑地說,“真正想置您於死地的人在宮外呢,我母后何曾有過別的念頭?柳家又何曾有過別的心思?不過是您自欺欺人罷了。”
“朕……身不由己。”
滕譽嗤笑一聲,並不想繼續和他討論這個沒意義的問題,“父皇不妨想想該如何破開這個局,再過幾個時辰外頭就該開始進攻了。”
“除了等,還有其他法子嗎?”皇帝倒是淡定,“這宮外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你就不擔心你府邸的安全?”
“這有什麼好擔心,霍天離京了,府裡連個做主的人都沒有,就算被叛逆強佔了也只是少了個死物而己。”
“那倒未必,你那府裡的財物甚是動人心,都說霍天在西南私吞了一筆贓款,朕倒是不信,你們又不缺錢。”
滕譽嘴上說:“父皇英明。”心裡卻想:不缺錢不代表不愛錢啊,有的拿為什麼不拿?
殷旭帶回來的那批財物很多,足夠滕譽建立一支上萬人的隊伍,不過他倒沒這麼幹,而是將一部錢財投入到徽州的礦山中,另外一部分轉移到了江南,這次海匪平定之後,他準備擴充海軍,培養一支能護著沿海百姓的雄師。
兩人幹坐著也沒意思,滕譽去後宮看望了四皇子,小孩子一張開眼就哭,哭累了才睡覺,嗓字早啞了。
容妃瘋瘋癲癲地坐在地上,面前擺著幾大箱的東西,全是四皇子出生後皇帝賞賜的物件,一邊看一邊自言自語,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到底是親兄弟,沒想到還是你心善。”皇帝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滕譽眉頭一皺,轉過身來,“父皇想多了,兒臣何時心善過?不過是來看看他什麼時候死的。”
他越是這麼說,皇帝的表情反而越輕鬆,“朕知道你對容妃頗有怨言,朕當年也深覺對不起你母后,可事己至此,哪有解不開的結,比起滕毅,老四跟你關係更近。”
滕譽很想說,皇家子弟,哪來的親近?就算現在親近,將來也是反目成仇的局面,看看秦王就知道了。
二更時分,宮外突然響起了爆竹聲,這一動靜像是點燃戰火的導火索,很快就有消息傳來,說叛軍開始進攻了。
“父皇,兒臣願意親自帶人守住宮門,讓喑衛先護著您出宮吧?”
皇帝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可知,在沒有援軍的情況下,這座皇宮是肯定守不住的?”
“父皇明鑒,不過兒臣並非要守住皇宮,只要守到您安全撤退即可,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就算皇宮失守咱們也能再收回來。”
“你說的沒錯,不過朕是皇帝!是九五之尊!無論何時朕都不會做一個縮頭烏龜,朕寧願站著死也不會屈辱地活著!”
在未登基之前,皇帝也曾忍辱負電,也曾低頭,但那畢竟是曾經,做了這多年的皇帝,現在讓他臥薪嚐膽,太晚了。
“父皇言重了,您只當是出宮一趟,走訪民間,過幾日就好了。”
“徐莽到現在都未歸,想必援軍是不會來了,雲鶴然敢逼宮,這點把握都沒有還怎麼行事?沒有京畿營,你拿什麼奪回皇宮?”
“城外有五千霍家軍,京畿營中祈鑫將軍不可能投靠叛軍,就如當初秦王造反,祈鑫寧願餓死也不投降,所以,並非沒有勝算。”
說起祈鑫,本來他也應該因功擢升,可惜殷旭的功勞被壓下來了,他自然也不可能大肆封賞。
“祈鑫啊,朕還欠他一個封賞。”
“只是欠他一個人的嗎?”滕譽好心提醒道,“那次最大的功臣應該是霍天。”
“你倒是迫不及待地為自己人求賞,只是他還年輕,官位不宜過高,否則將來你還如何制服他?”
滕譽暗忖:您這話說的好像不給殷旭封賞完全是為了我一樣!
“父皇,時間緊迫,宮門那撐不了多久,您先撤吧。”
皇帝堅定地搖頭,不僅不走,還讓人給他換上最繁複的龍袍,戴上皇冠,搭著渠總管的胳膊往外走。
“朕不會走,朕倒要看看,那逆子可敢割下朕的頭顱!”皇帝昂首挺胸地走出去,而他身後,一個個暗衛也現了身,將他護在中間。
滕譽跟在皇帝身後,目光深沉,這宮內的暗衛絕對不止這些,恐怕被皇帝派出去了一大半,這雲鶴然果然會挑時機。
才剛走到廣場,遠遠地就看到一群人手持火把沖進來,而禁軍侍衛則頻頻後退。
“皇上,王統領投靠叛賊了!”一個侍衛飛奔過來彙報。
“牆頭草而己。”皇帝出奇的沒有太憤怒,不過宮門大開,己經沒有守的必要了。
“護著父皇退回大殿中。”滕譽鎮定地吩咐,從一名侍衛手中奪過長刀,直面逼近的叛軍。
“殿下,不可!”侍衛們自然不能讓一個皇子去對抗叛軍,自己則躲在背後,而且,單憑三皇子一人,又能擋得住幾人呢?
一支支利箭飛射過來,侍衛們無暇他顧,忙護著皇帝和三皇子往後撤,直到退回承德殿,大門一關,利箭的傷害才開始降低,只是沿途留下的屍體依舊觸目驚心。
皇帝高高坐在龍椅上,等著那亂臣賊子進來。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外頭的腳步聲越發進了,火光照亮了大殿,同樣也映照出了一張張強忍著驚慌的面孔。
這宮內的侍衛有許多是官宦子弟,自然也少不了雲鶴然那一脈的人,那雲鶴然逼宮逼的突然,這些人卻沒能事先得到消息,顯然成為了棄子。
門“哐當”一聲被踢開,雲鶴然身著鎧甲,威風凜凜地走進來。
“放肆!雲將軍可知犯上作亂該當何罪?”渠總管擋在皇帝面前,白白胖胖的身軀倒是個天然的好屏障。
滕譽突然想到了賴濟全,之前暗衛査到了一件事,賴濟全在天牢中並不安分,狀告霍正權的楊虎就是死在他手裡。
論內功高低,這老閹貨可不比霍正權差,而楊虎是被高手內力震斷心脈而死,雲家想栽贓霍正權,卻被殷旭略施小計給破壞了。
“哈哈……臣怎麼能算是犯上作亂呢?臣聽說這宮裡有人長了天花,生怕皇上傳染上,特意帶人進宮來保護皇上安危的!”
“雲鶴然,朕待你不薄!”皇帝推開渠總管,起身站在高臺上。
“賬不是這麼算的,皇上當年還是皇子的時候,是雲家助您登上皇位,雲家本就應該享有榮華富貴,大皇子也本該是長子嫡孫!這皇位更是應該傳給大皇子,您說是嗎?”
“哼!論功勞,柳家功不可沒,可是朕寧願恩將仇報,將柳家的權勢嫁接到雲家頭上,你還有什麼不滿?”
“皇上,那都是曾經的老黃曆了。”雲鶴然微微抬頭,不可一世地說:“那些年,您確實對雲家好,對貴妃娘娘和大皇子也好,所以雲家也誓死效忠於您。
不過,您也別忘了,這兩年您是怎麼對待家妹和大皇子的,您心裡可還有他們母子?”
“自然是有的,在今日之前,毅兒依然是朕最中意的皇子。”皇帝說這話的時候完全忘了滕譽還站在殿中,當然,他這話也沒幾個人信。
“哈哈,您這話說的不違心嗎?您最中意大皇子,卻要將太子之位讓給一個剛出生的孽種!不如您問問三皇子,他心裡是怎麼想的。”雲鶴然轉頭看向滕譽,眼底帶著殺意,他真是覺得自己選了個好時機,可以將這二人一鍋端了,等霍正權回來,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他還能造反不成?
“那逆子呢?怎麼這個時候還要躲在背後不敢出面?朕對他當真失望的很!”皇帝沒在人群中看到大皇子,火氣壓抑不住又冒了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