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以後有討厭的人就告訴我
“三……三殿下……”黑夜裡,天牢迎來了兩位意外的客人。
滕譽拉下斗篷的帽子,抖了抖身上的雪,點頭說:“把門打開。”
“您這是……?”牢頭有些猶豫,這天牢一共分為五層,最下面一層關押的全身舉足輕重的罪犯,平時沒有皇上的手諭是不能探視的。
“去看位故人。”滕譽從懷裡掏了錠銀子丟給他,“拿去給兄弟們買酒喝,不過當值時可不能喝酒。”
“這……不妥……”那牢頭也不是見錢眼開的人,天牢重地,如果有何閃失,他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滕譽將銀子砸在桌上,“明日你儘管將此事報上去,自會有人告訴你妥不妥!”
那牢頭咬咬牙,側身打開了牢門,“殿下您看看就好,可別靠太近了,這些人十惡不赦,擔心別傷著您,您……請儘快。”
“咯嗦。”滕譽擺擺手,帶著身後的人穿過那道厚重的牢門。
天牢裡的味道難聞的很,滕譽嗅覺比常人靈敏,進來後眉頭就沒鬆開過。
“跟緊我,別四處亂看。”他沖身後之人低聲說了一句。
“哦。”汪仁邁著步子小跑著跟在滕譽身後,兩隻大眼睛免不了好奇地四處看,不過在看到一個全身爛的不成樣子的囚犯後,就嚇得不敢挪眼了。
滕譽一路朝前走,路過的牢房都是靜悄悄的,陰森森的通道裡回蕩著他沉穩的腳步聲,最後在一間牢房外停下來。
他伸手握住牢門上的大鎖,用力一捏,只見鐡鎖如遇高溫般融化低落下來。
這一動靜驚動了牢房裡的人,他抬起頭,目光怔怔地看著前方,半響才有氣無力地說:“原來是三殿下,沒想到老奴落得這般下場後,第一個來看老奴的竟然是你。”
滕譽推開牢門走進去,看著眼前被八根大鐡鏈禁錮在牆上的人,嘴角一揚,“倒是不少人想來,可惜也得他們進的來啊。”
“殿下半夜三更來找老奴,肯定是有什麼重要事情吧?不如開門見山地說。”
滕譽見他精神不濟,眼神灰暗,已有死志,憐憫地問:“你不想問問自己的結局會怎樣嗎?”
“無外乎淩遲處死。”賴濟全哈哈大笑起來,因為身體殘缺,他的聲音本來就偏細,這一笑,猶如女人吊嗓子,可把一眾鄰居嚇醒了。
他背叛了德昌帝是事實,按理他應該早在當日被拿下時就被處理了,可皇帝不知道為什麼並沒有殺他,而是將他關押在這天牢的底層。
怕他武功高強越獄,不僅讓人封了他全身的穴位,還用粗壯的鐡鏈綁上才安心。
這樣的日子,簡直生不如死。
“你倒是看得開,但本殿想,秦王一日沒有伏誅,父皇便一日不會殺你。”
“為何?”
滕譽不厚道地笑笑,“自然是讓你們下陰間能做個伴。”
賴濟全嘴角扯動了一下,“那也不錯,能與親王作伴,也算咱家的命好……殿下不會是來和老奴聊天的吧?”
滕譽大半夜跑到天牢來當然不可能是為了找賴濟全聊天,他附在汪仁耳邊小聲交代了幾句,然後對方點點頭,從懷裡掏了個荷包出來,在周圍布下了個隔音陣。
“你在外面守著,別讓任何人來打擾。”
汪仁年紀雖小,卻很懂事,點點頭跑到牢門外站崗,警惕地盯著來路的方向。
“那位是……?”
“與你無關。”
“哈哈……老奴只是見他剛才的動作有些眼熟,有點像霍七少當初在宮裡佈陣的手法。”
“那也與你無關了。”滕譽繼續戳他的痛腳。
賴濟全風光了二十年,人生最得意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人難免有些傷懷,“是啊,一切都與老奴無關了,殿下想問的事情老奴一定不知道了。”
滕譽冷哼一聲,走到他面前掰開他的嘴巴,將一粒藥丸塞了進去,“你以為本殿是來求你說的?”。
“咳咳……哈哈哈……殿下就算喂咱家吃了毒藥也沒用,反正都是要死的,這種死法老奴還得謝您呢。”賴濟全誇張地笑起來。
“天真!”滕譽哪會讓他早死早超生,他抱著雙臂靠在牢房的門上,等著藥效發作。
賴濟全不知道他給自己吃了什麼,不過看他那樣子也知道不會是毒藥那麼簡單,但他一個必死之人,有什麼好怕的呢?真是太小看他了。
“你跟在父皇身邊那麼多年,大概是對他最瞭解的人吧?”滕譽沒有把視線放在賴濟全身上,而是陷入了回憶。
小時候,在所有人都以為皇帝最寵溺他的時候,只有這個內廷總管對他態度一般,甚至可以說是不屑一顧的。
當然,他做的並不明顯,但滕譽直覺這老閹狗不喜歡他,而以他當時的身份和地位,自然不會容忍有人不把他放在眼裡。
兩人的仇就是在平時的磕磕碰碰裡結下的,要說深仇大恨也有,只是滕譽並不恨他,甚至沒把他放在眼裡過。
不過他們都知道,如果對方贏了,那自己就是死的下場。
“唔……”賴濟全神色一變,牙齒緊緊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的聲音洩露出來。
滕譽回過神來,見賴濟全身體忍不住痙攣,雙腿根本站立不住,要不是他身上綁著鐡鏈,這會兒肯定已經躺在地上了。
“滋味不錯吧?”
“要、殺、便、殺!”賴濟全艱難地吐出四個字,整張臉已經扭曲了,他此刻的感覺難以形容,就像有人拿著錘子一點一點地敲碎他的骨頭,切開他的皮肉。
他想:淩遲大概也就是這種感覺了吧?
強忍了一炷香的時間,賴濟全再也顧忌不了那麼多,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啊……”
滕譽安靜地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連眼神都沒有一點波動,外頭的汪仁倒是頻頻朝裡看,可惜有隔音陣在,他聽不到裡面的聲音。
這個陣法是他這幾個月按師父留下來的圖紙琢磨出來的,滕譽知道這件事後很是震驚了一會兒,因為他也是嘗試過的。
結果自然是沒有學成,難怪殷旭說學陣法靠的是悟性和天賦,滕譽算是受教了。
“你以為本殿是來問話的?”滕譽低沉的聲音在狹窄的牢房裡回蕩著,“有什麼好問的?問當初你是如何按照父皇的要求給我母后下毒?問你當初是怎麼眼睜睜看著我母后死去的?還是問你當初是抱著什麼心態做下這件事的?”
滕譽冷笑,雖然主謀是皇帝,但一直幫著主謀實施行動的可就是這位了,他如何能讓他痛痛快快地死?
從天牢出來的時候,牢頭一臉緊張地看著他,欲言又止。
滕譽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弄壞了你們一把鎖,稍後會讓人送來一把新的,放心,他跑不掉也死不了。”
牢頭只覺得一股冷風從腳吹到頭,涼颼颼的,忙卑躬屈膝地將這位大爺送出去。
走出天牢,汪仁狠狠地吸了口氣,再吐出一口濁氣,“殿下,剛才你給那人吃的是什麼啊?”
滕譽上了馬車,回頭看他,“你想知道?”
汪仁跟在他屁股後面,兩隻手扒著車板,點點頭,“我看那個人的樣子很痛苦,殿下您一定很恨他吧?”
“恨?應該沒有吧,只是挺討厭的。”
汪仁嚴肅地看著他,“等我學會了配藥,以後您有討厭的人就告訴我!”
“你想學這個?”滕譽把一個湯婆子塞到汪仁懷裡,讓他暖暖。
汪仁羞澀地收下了,道了謝,才鼓起勇氣抬頭說:“我聽說師父也很會配藥,不過他好像一點也不想教我。”
滕譽看到他眼底的忐忑,揉了揉他的腦袋,“術業有專攻,他大概是想譲你專心學一門吧。”滕譽伸手拉了他一把,兩人進了馬車,將冰冷的空氣隔絕在外。
“師弟說不是,是師父怕我把他的本事都學走了,以後打不過我。”汪仁臉不紅心不跳的就把青晟出賣了。
“哈哈……他擔心的也有道理,不過如果你能超越他,將來本殿下把這天下交給你又何妨?”滕譽知道自己這輩子不可能有子嗣了,原本是想等一切安定下來,等他和殷旭年紀大些後,就從皇族宗室中挑選適齡的孩童培養。
等他死後,這江山落到誰手上,又姓什麼,跟他有什麼關係呢?
所以如果汪仁足夠優秀,他不介意收他做養子,日後封他為太子也不無不可。
當然,這些的前提都得在自己得到這個天下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