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陪伴

　　　（狗生准則第三十九條：陪伴主人，讓他們開心，這是一只狗能夠做到的最好的事情。）

　　「回去睡吧，他估計一晚上都不會醒。」葉安從房間裡走出來，摘下口罩，在藺深旁邊坐下，「不要緊的，就是大概他醒過來會無法面對自己被毀容的現實。」

　　藺深扯了一下嘴角，但是沒笑，輕輕說道，「湯圓最喜歡漂亮干淨了，這回他是想跑出去玩都沒臉跑出去了，總算可以安分點了。」

　　「是我沒看好他，抱歉。」葉安看著好友難受得樣子，心裡的歉疚越來越深，忍不住說道，「要是我把他放在自己身邊看著他就不會跑出去了。」

　　「沒用的。」藺深搖搖頭，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家的小東西，「他聰明得很，要是想溜出去，就算給他關起來他也能找到辦法出去。這一次肯定也是他自己早就計劃好了，故意趁著你們忙的時候跑出去的。」

　　「藺深，你想太多了，一只狗而已，怎麼可能會有這麼高的智商？」葉安詫異地看著好友，差點以為他是在開玩笑，「我知道你很喜歡湯圓，都快把他當兒子養了，但是你也太誇大他的聰明程度了。」

　　藺深低著頭，沉默著沒說話。也許在外人看來很難理解，但是對於他來說湯圓並不只是單純的寵物狗那麼簡單，他跟別的寵物狗不一樣，他會笑會鬧會撒嬌，也能聽懂他的意思，有時候藺深甚至會覺得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只小狗，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當初我讓你養他的時候你還非不要養，現在又把他當心尖子疼。」葉安意識到兩人的聊天氣氛太沉悶了，開玩笑道，「怎麼樣？現在後悔當初的拒絕了吧？」

　　「大概吧。」藺深到現在依然記得當時第一眼見到湯圓的時候，他很喜歡他的眼睛，裡面裝滿了生氣勃勃，就算是一身傷口地撞在他的腳上，依舊活蹦亂跳的，不見任何陰霾與膽怯。所以很少管閑事的藺深才一反常態地把這只快要昏死過去的小東西送到了醫院，原本他以為那是他們僅有的緣分，沒想到最後他還把他帶回了家。

　　「其實我覺得我不適合跟任何生物住在一起。」藺深透過大大的玻璃窗，看著裡面安靜地躺在小床上輸液的小東西，慢慢說道，「我不喜歡家裡有麻煩的存在，所以我一開始才不想養湯圓。」

　　「那倒是，你是我見過最孤僻的人了。」提起這個葉安簡直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你看看你初中高中大學一路讀下來，成績是夠好了，但是怎麼就一個朋友也沒交到呢？」就算是葉安，也是因為兩人住在同一個小區，所以每天葉安都纏著跟他一起上下學才熟悉起來的。

　　「因為不喜歡麻煩所以懶得跟人交往，因為不喜歡麻煩所以家裡也不喜歡養寵物，但是最後還是敗給他了。」藺深嘆口氣，覺得自從養了湯圓以後好像什麼原則都被打破了，不喜歡跟人交往的他開始在□□群裡微博上跟人聊天，討厭家裡出現生物的他開始容忍某只小東西「不小心」留在地上的腳印和把一堆玩具弄得亂七八糟後拍拍屁股走人的行為，甚至他都已經開始習慣房間的床單和被套上出現一團一團的白色狗毛——這對以前的他來說是不可想像的。

　　「從某方面來講，這是好的行為。」葉安拍拍藺深的肩膀，安慰道，「所以很多病都有寵物療法，就是讓活潑可愛的寵物帶著主人走出病痛困境。」

　　「但是我家那只活潑過頭了。」藺深又一次嘆氣，他都覺得並不是他家湯圓帶他走出什麼困境，而完全是自己跟在他的屁股後面給他收拾殘局。

　　「那你就關他一段時間嘛，反正最近他也不能亂跑。」對於好友的寵物，葉安也表示無計可施，只能聳聳肩，安慰道，「再說，過於活潑也好過不聲不響吧，。」

　　藺深抬頭看了看時間，站起來，一邊往裡走，一邊跟葉安說道，「今天太麻煩你了，你到下班時間了吧？你先走，一會兒我幫你鎖門。」

　　葉安探頭出去讓萌萌小護士先下班，自己跟著藺深走到房間裡，看了看湯圓的情況，見他差不多穩定下來了，幫著把針頭拔了，對藺深囑咐道，「應該沒什麼事了，晚上會清醒幾次，多讓他喝水，如果叫不出來很正常，因為喉嚨被濃煙灼傷了，不要緊的。」

　　「嗯，明天我帶他來復診，今天謝謝你了。」藺深小心翼翼地把湯圓抱進小箱子裡，然後一路輕手輕腳地把他帶回家，挪出來放在他的墊子上，生怕把他驚醒了。

　　晚上是藺深的碼字時間，但是今天的他格外不在狀態，寫了幾行就怎麼也寫不下去了，干脆洗了個冷水澡清醒一下，然後跑去小東西的旁邊，坐下來，安靜地看著他沉睡的樣子，覺得心情似乎平靜了不少。他伸出手很輕很輕地撫摸著湯圓的背脊，「湯圓，我在這裡，你不要害怕，醒過來就能看到我了。」他怕小東西萬一醒過來看不到自己又叫不出來會害怕，想著就干脆守在他的旁邊。

　　快到半夜的時候，顧周迷迷糊糊地有了一點反應，因為身上太疼了，他不舒服地扭動了一下身軀，想要叫出聲，但是張了張嘴卻喊不出來，反而感覺到喉嚨也火燒似的疼痛。顧周一下子急了，他不會啞了又傷了還沒人照顧吧，剛想蹦起來，身上就傳來一陣清涼，一只熟悉的手安撫地摸摸他的後背，「湯圓，別亂動，你受傷了。」

　　察覺到藺深在自己的身邊，顧周這才平靜下來，重新趴下身，睜大了眼睛四處張望，原來自己已經回家了，那就是說明他解救成功了？也不知道那幾只狗寶寶有沒有事情，畢竟小小的狗寶寶太脆弱了……

　　「喝點水？」見到湯圓並不像自己以為的疼得撒嬌或者暴躁地滾來滾去，藺深有些奇怪，但是還是按照葉安的吩咐給他喂了點水。

　　顧周也覺得喉嚨裡又疼又癢，見到藺深遞上水盆，伸長了脖子就想大口大口喝水，可是甘冽的水才剛剛滑進喉嚨扣就疼得根本咽不下去，只能重新吐出來，還被嗆得小臉都皺成了一團。

　　也不知道是不是喉嚨疼引發了連鎖反應，稍微平靜下來後的顧周開始覺得自己渾身都疼，使勁蜷縮了身體也還是疼得根本待不住，只能眼淚汪汪地看著藺深，張大了嘴，呼嚕呼嚕地發出一陣氣流聲。

　　「你身上被燒傷了，所以的確很疼，只能忍一下了。」藺深看著小東西被折騰成這個樣子也心疼得不行，但是自己又不能替他受傷，只能無力地用言語安慰著，「放心吧，葉安說你身體很好，恢復起來不會慢的，過幾天就不疼了。」

　　還要過幾天？！我一分鐘都忍不了！顧周覺得自己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麼大的罪，委屈地朝著藺深伸出爪子，那你摸摸我唄。

　　藺深看著他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干脆板著一張臉一本正經地說道，「湯圓，大概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抱不了你也摸不了你了。」

　　為什麼？顧周震驚地瞪著藺深，你難道不喜歡我，要拋棄我了？

　　藺深拿過葉安特意贈送的鏡子，放在湯圓面前，然後看著對面某只小東西迅速用爪子捂住眼睛，受驚地豎起了耳朵，嘴裡的呼嚕氣流聲更響了。

　　藺深擔心他的身體，玩夠了之後就迅速把鏡子拿開，然後開始撫慰湯圓絕望的心情，「湯圓，我把鏡子拿開了，你可以放下爪子了。」

　　顧周試探著挪開一點爪子，見到鏡子果真不見了之後，迅速放好自己的爪子，然後偏過頭，也不管身上疼不疼了，就是不去看藺深的眼睛，仿佛這樣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假裝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你的毛都被燒掉了誒。」偏偏藺深哪壺不開提哪壺，那一根手指頭戳戳他身上沒被燒到的部分，繼續給他補刀，「你那身最漂亮的白毛都被燒完了，現在等於是果體，湯圓，你難道就不想說什麼嗎？」

　　跟你並沒有什麼好說的。顧周氣得揮了揮爪子，以自己的實際行動跟藺深表示，請你不要繼續刺激一個剛毀容的病人，不然我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來！

　　看到小東西的注意力被轉移了，精神也比剛剛醒過來的時候好，藺深總算是露出了出事以後的第一個笑容，「現在身上不痛了？不痛了就趕快來喝點水，明天再去葉安的診所裡，乖乖掛幾天點滴，吃幾天藥就好了，到時候毛也會重新長出來的。」

　　萬一長不出來怎麼辦喲？比起自己的身體，顧周更擔心自己那一身漂亮的白毛，他憂愁地挪到藺深身邊，連喝下去的一小口水都覺得帶著苦澀的味道，他現在干的是以色侍人（大霧）的活兒，到時候他的毛如果真長不出來了，藺深不會不要他了吧？

　　看到湯圓的眼睛咕嚕咕嚕亂轉，藺深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想亂七八糟的事情了，他捂住湯圓的眼睛，以最正經不過的聲音說道，「湯圓，聽說想多了會長不出毛的。」對於某些活潑聰明過度，以至於害得自己受傷的狗來說，適度的恐嚇是非常必要的。

　　知道了知道了，馬上睡覺，什麼都不想行了吧。顧周斜斜瞥了藺深一眼，找了個舒適的位置趴好，閉上眼睛表示自己要睡覺了，閑雜的人可以走開了。

　　藺深幫他把水盆放到合適的地方，叮囑道，「晚上渴了就喝水，身上不舒服就到床邊來叫我，明白了嗎？」現在湯圓的狗墊子都是直接放在藺深的臥室裡，所以晚上有什麼風吹草動，藺深也能第一時間察覺。

　　顧周用鼻子哼了一聲，也沒睜開眼，像是真的困了睡著了。藺深把燈關上，爬上床，蓋上被子，臥室裡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響也沒有。

　　顧周這時候才敢睜開眼睛，努力不發出任何聲響地咧了咧嘴，身上實在太疼了，他躺都躺不住，可是他怕藺深守著他太晚，睡不了覺，所以故意閉著眼睛趕他走。可是真的等到身邊沒有了熟悉的溫度，顧周又覺得有一丟丟的寂寞了——真想能夠變成自己能夠睡在藺深的身邊啊……

　　如果，如果自己再也變不回去的話，那麼至少請允許他能夠陪伴藺深的時間長一點再長一點，因為這是他僅有的願望了。